“换防了。”
高欢军的暗哨忙活了一晚,虽然累一点,但他们还是有打盹的。
现在揉了揉脸,将位置交给来换防的人。
然后各自离开。
差不多行到半路,身后有呐喊声,他们茫然的看向身后,紧接着脸色大变,想要跑回去传递消息,奈何已经等待准备了很久的宇文广所部,带着一千精骑,快速掠过这些暗哨左右,同时射雕手弯弓搭箭,狙杀了他们的战马,让他们传哨的速度更慢了。
宇文广看着近在咫尺的高欢中军大营,看着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换防空档,用鲜卑语大吼一声:“贺六浑!太子殿下亲率十万天兵已至!还不束手就擒!”
麾下骑士,纷纷怒吼:“贺六浑!天子殿下亲率十万天兵已至!还不束手就擒!”
天破晓,如鱼翻白肚,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宇文广身上,旌旗飘扬掠进,迎面冲杀,让换防、进出取水、准备清理排泄物的士兵吓得逃窜,也让睡得迷迷瞪瞪的其他士兵,一下惊颤。
“打来了!快跑!”
“十万天兵啊!是太子啊!”
营啸了!
应昭的威名,是真的很好用。
就这么一嗓子,配合上千精骑奔驰所带来的震动,彻底惊到了营地内的人,信息交流不充分的地方,还以为应昭闪电奇袭来了,来自灵魂的恐惧开始冒头,高欢这支军队之中可是有着大量高车、柔然人。
他们都是应昭当初打穿柔然之后,分配给边区归化鲜卑人领主的。
这一次,太子又来了。
他们ptSd了。
高欢在自己的营内,被这一声怒吼惊醒,身边的娄昭君则是提着刀走到营帐门口,看着外边乱作一团后对正在披挂的高欢说:“有人劫营。”
“谁的旗号?”
“只看到了宇文两个字。”
高欢闷哼一声:“定然是宇文广,虚张声势,就是他的手段。当初他在我手下任职过一阵,我如何治军,他一清二楚。大意了,循制的安排,还是让他摸到了时间差。”
“那现在怎么办?”
“守住帅旗,命令高鹿、娄思他们尽快收拢溃兵,弹压逃兵。宇文广要冲营就让他冲,我们人多势众,他必然也只有轻骑。既然是轻骑兵,就不用担心他的强攻。只要稳住营寨,他不想被围杀于此,只能跑。”
高欢也是宿将,一下将敌军情况猜的七七八八。
娄昭君也顾不得穿上外衣,只着一身亵衣,将高欢的命令传出去。
等娄昭君一走,高欢神情严肃,他一出去,看到跑过来的斥候问:“宇文广从哪里来的?”
“东南。”
“东南?”高欢盘算了一下距离,“北面可有看到刘章军?”
“不曾。”
高欢凝重:“派出快马斥候,往北面撒出二十里,看看有没有刘章军,然后派人联系前军的高运,让他固守免战,不得进出。如果三日之后我没有派出兵马增援,就让他自行撤回荆门。”
“是!”
各方文书、斥候、将官快速运转起来。
宇文广已经带着骑兵尝试冲击高欢的帅旗大阵。
“防御!”娄昭君亲自带着娄氏家丁挡在军中,然后看着宇文广的军队冲进来,完全不管战马和骑兵的死活,疯狂的冲击军阵。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三百多骑兵死在了前后挤压之中,也让高欢的帅旗军阵兵马损失惨重。
大量士兵人挤人,马挤人,如潮如涌,惨叫、嘶吼、恐惧都在滋生。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打仗!”高欢在后方上了一座箭台,看到了宇文广在中间大道杀出一片百米空地之后,立刻命令士兵捡起敌人的长矛,然后发起墙式冲锋。
前面的骑兵都来不及逃跑,就被后方冲上来的宇文广部队,撞倒、捅穿、或者死于步卒践踏。
用轻骑兵发动墙式冲锋?疯了吧!
“将军,旗台那边快顶不住了!”
“命令步弓手从两翼射击宇文广军队。命令长枪兵增援旗台后方,将前头的轻骑兵顶开!宇文广这是搏命来了!他只想要毁掉帅旗,给我们制造混乱!”
高欢紧咬牙关,对未曾谋面的陈庆之,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厌恶。
这帮读书人!完全不把士兵性命当性命!
宇文广必然是被军令压着,完全不顾伤亡的疯狂冲击旗台。
只要毁掉旗台上的帅旗,高欢的大营必然陷入各自为战,到时候宇文广想怎么打,怎么跑都不是问题。
看着自己手下和宇文广的骑兵死了数百人,还不是正面交战死的,更多是被挤死、踩踏死的。
伴随着高欢的枪兵压上来,更多的拱卫步兵感觉到了威胁,开始朝着两翼涌。
高欢勒令弓兵狙杀带头跑的中低级军官,普通士兵可以逃,但这群非嫡系的军官不能逃。
普通士兵能打散整编,但这群中低级军官,在逃窜的时候会很容易利用军职吸纳溃兵,进而变成兵头。
有了头脑,就容易产生别样的情绪。
所以,趁乱多杀一些非嫡系中低级军官,到时候还能顺道吞下所有士兵的指挥权。
不过,高欢很头疼看着下边的厮杀。
宇文广,已经发动了第八波冲击,为亲自带着精锐强行冲来,眼瞅着这一批人如果杀进去,旗台不保,高欢只能恶狠狠的下令:“命令所有弓弩手射击旗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多时,箭雨如蝗,朝着整个战场的重心倾泻而以下。
“疯子!”
“将军!进不去啊!高欢这狗贼,敌我不分!咱们现在已经战至半数了!”
宇文广的亲兵拨开了正面射来的箭,但身上有更多的箭没法拨开,瞬间被扎成刺猬。
索性甲胄不错,命也好,只是伤了皮肉,但伤口越多,就越能感觉鲜血流逝带走的生命。
宇文广咬着牙怒道:“小瞧贺六浑的狠心!将营寨打个对穿,离开!并对外截杀高欢斥候,以策应陈将军。”
宇文广算是服气。
陈庆之要他将整个高欢军打个对穿,一开始他还生气这小子小瞧他。
没想到,居然让他算中了。
自己真的只能打个对穿而已!
高欢这孙子,也是够狠,为了不让自己夺旗,居然直接下令箭雨倾泻。
这一波,几千人都是伤在他自己手中,再加上这一波劫营和冲阵的溃兵,自己用五百伤亡,换来了上万人的歼灭。
值了!
宇文广撤了。
能带走的都带走,高欢黑着脸,让人去收拾残局。
看着自己的帅旗,他沉默了很久。
“将军……主母她……”
高欢心头一紧,忍着头疼说:“如何?”
“中了十二箭,在……在抢救,军医说……尽力而为。”
“……”
高欢暴怒,拔出腰刀,疯狂的劈砍箭台栏杆:“陈庆之!疯子!这就是你的算计吗?!宇文广那种人,不可能有这种狠厉啊!你必然用军令威胁他!该死!该杀!!!”
高欢也不傻,与宇文广他们共事过,大体也摸得清彼此的为人和作风。
宇文广不是个不爱惜袍泽的人,能战至半数才从容撤退,这是下边的士兵对将领的绝对信任才有的。
往常,两成伤亡就容易溃兵,三成伤亡才溃,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千轻骑,丢在阵中快一半!高欢要是有这种骑兵,做梦都能笑醒,绝对爱惜,而不是直接丢出去当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