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这钱全是你自己赚的?”
“是的,全是我赚的。”
“小梅知道么?”
“不知道,没告诉她,过段时间再跟她说。”
“别,你千万别告诉她,也别让谭家的人知道。你现在是入赘谭家,吃穿住用全用他家的,你一分钱都不需要出。你要当个老六,有钱的老六,知道不?”
陈九斤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壁病床的人听了去。
陈平安觉得陈九斤说的在理。
虽然小梅不会介意他是否有钱,即便他一分钱没有,不也跟他婚后两人同榻而卧,该如何还是如何了。
但,为了感情稳定,不透露钱财,像陈九斤说的那样当个老六,未尝不可。
等将来需要钱,或者陷入危机,再拿钱出来不迟。
“好,听老爸你的话。对了,我先转30万出来,给你造房子,你看怎样?”
“亏你惦记这事儿,有钱也该造房子了,等出院再说吧,这几天我先估算下大体费用。”
“嗯,行!”
就这样,满怀欣喜的陈九斤,在医院中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
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有钱,而且不是靠谭家得来的钱,这让他感到非常舒心,非常惬意。
……
2011年11月24日,星期四。
这是陈九斤住院的第十一天,主治医生头天吩咐今天不会安排注射药水,在医生和护士查房后,可以去科室办公室领取出院证明,办理出院手续即可出院。
“爸,你在床位这里等着,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一会咱们回家。”
“好的,去吧。”
陈九斤有点不情愿。
这十天是他过得最舒服,不需要去田里劳作,也不需要独自一人做饭菜,更不需要一个人睡冷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儿子、媳妇、女儿,照顾,心里美滋滋。
陈平安离开住院部,去门诊楼的出院结算中心办理手续。
“一共用掉.88元,扣除统筹费用.88元,需要自费块钱,患者陈九斤需要补交680块钱。”
窗口白大褂结算人员女工,脸上露出笑容。
陈平安掏出钱递进去。
不一会儿,一张发票打印出来,给他签字。
很好,有了这张发票单,以及出院明细,可以去鉴定中心做伤残评定,跟陈立谟父子的这笔账该算一算了。
当他办好出院手续,立马往住院部走去,这些天在医院待坏了。
吃饭在医院食堂,洗澡在病室房间洗手间,睡在病房的折叠床上,整个人都要搞疯了。
也有十多天没有跟小梅独处。
准确的说,他们这对新人还处在蜜月期,毕竟一个月都还没有过去。
新人,总是很有期待。
恋恋不舍。
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加速很多,很快到达住院部病房门口。
“九斤叔,麻烦你撤诉吧!咱们是邻居,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犯不着闹僵!”
“你一家人欺人太甚,闹到这个田地,纯属咎由自取。”
陈平安步入病房。
看到的是一个光头男子,穿着印有金毛老虎的t恤,手臂上全是龙纹,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
他的后面歪斜站着三个黄毛小弟,叉着腰,摆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哎呀,平安来了,那就好办了!”光头男见陈平安进来,赶紧快步迎上去。
“陈平财,你来医院做什么,打算跟你兄弟一样,揍我老爸?”
陈平安推开他热切的手,径直来到陈九斤身边,把单子塞入柜子背包里。
“哪里的话,我平财是欺负老人家的人吗?家里兄弟不懂事,我还不懂事么?从小到大,九斤叔看着我长大,我为人怎样,他能不清楚?九斤叔,你说对不?”
陈平财转头立在床铺边上。
“哼!”陈九斤冷哼一声,“这件事儿有点闹大,当天我父子被你父子四人,打趴在地,你们拿刀拿扁担,我们父空手。后来,我们昏死过去,你父亲和老大,说是要废我们一条腿,拿扁担要砍下。这事儿,你知道不?”
“不知,我妈没提这事儿。回去我问问她。我开了车过来,专门接你们出院,九斤叔,咱回家里聊。你们三个愣着干吊,赶紧来抬九斤叔!”
“是,财哥!”
“是,财哥!”
“是,财哥!”
三个年轻黄毛应承着,快步走过来,搀扶陈九斤起床。
“别,你们谁都别动,我爸自己下床,也不用你的车接,我们自己回。平财,你最好先去G局看下行车记录仪,然后再问问你L局的亲戚舅舅,搞清楚了再来谈,免得你这不知道,那不知道,谈什么谈?”
陈平安没给他客气。
刚才提取过记忆,陈平财不比他三个哥哥善良,反而变本加厉,混黑混社会,赌、嫖、抢,没有不做的。
今日如此客气,必定是问过他L局的舅舅,托了关系进入G局看过录像,觉得靠关系搞不定,才来亲热叫“九斤叔”,才来套近乎。
要比关系,他家舅舅只是L局的办公室主任,L局负责管理全县林木种植,砍伐,育苗,补贴,退耕还林等事宜。
L局的办公室主任,并无分管具体业务,仅仅是管理办公室日常而已,没有多大的权限,甚至不比上下属站长的权限大。
要跟G局局长谭怀顺,和Z局副局长谭怀士比起来,差好几个档次。
况且,这个案子,是谭怀士联系G局副局廖正升。
廖正升自然是看顶头上司谭怀顺的眼色行事,即便谭怀顺不使眼色,不咳嗽,他也知道如何办理,往深处办,往死了办!
所以,有点正当防卫过当,不算事,直接给抹平,鉴定为正当防卫,完全没有过当。
这就几乎定性,即便将来陈立谟父子对一审不服,要求二审,卷宗打回县里,办案的同事必然会再次出具“正当防卫,完全没有过当”的终审结论。
只要谭怀顺不咳嗽,这事就得这么办!
办得越严重,办得越苦大仇深,谭家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在谭怀顺升迁到市局之后,那么他廖正升顺理成章坐上G局局长之大位。
选举又要开始了,廖正升有条不紊的办正经事!
陈平财得知此事后,发了很大的火,砸了家里冰箱和电视,把他妈蒲茹冰都给吓着了。
“你们糊涂,要干他们父子,为何不早点干?人家入赘谭家,你们才动手,这不是自己找块铁板硬踢上去么!”
“财儿,当时情形你不知,谭怀士说他不插手,只在旁边看,你爸才下手的。”
“糊涂,人家说不插手就不插手了?人家打开车上行车记录仪,一切全都给录下来了,L局舅舅看了录像,让我们求九斤父子撤诉,赔偿点钱,多说点好话。”
“啥?你舅真这么说?不帮我们了?”
“他是这么说,没错,有录像作证,先动手,拿武器,以多欺少,怎么帮?”
“要是不去求他们,结果会怎样?”
“老爸蹲三个月,大哥最少五年,二哥和三哥三年到五年不等。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G局廖局跟舅舅说,九斤最少是轻伤,陈平安要去鉴定中心做伤残评级,如果这个东西做出来,一切都会坐实,没有多大的转圜余地。不仅要坐牢,而且要赔一大笔钱。”
“赔偿多少?”
“医药费全部得好几万,轻伤伤残等级出来最少10万,误工费,护理费,交通费,住宿费,伙食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可能是很庞大的一笔数字。”
“很好,非常好,赔的越多越好!你爸他们也受伤了,医生说是重伤,我们是重伤,比他轻伤要厉害,我们要求九斤他父子赔的底裤精光,谭家连带赔偿到倾家荡产,管理处的职位一撸到底,哈哈!”
蒲茹冰笑得很开心,这次不但赚了,简直是赚大发了。
“你想多了,舅舅说G局认定九斤父子是正当防卫,不用担责,咱们这边医药费自理。说你们什么好,让人家录像了,唉唉!”
蒲茹冰僵住了,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她就搞不明白了,仅仅泼了一盆水,欺负下他们父子,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哇!九斤父子欺负人,你舅舅不帮自己人,你个儿子不出力,哇……”
夜半哭声回荡在陈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