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男子?”司徒易峥倒是从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但这个所谓的红衣男子,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意思?
殷如歌轻轻晃了晃头,司徒淼原本清晰的身影在脑海中慢慢变成了碎片,渐渐地远了:“不知道,也许,只是梦吧……”
虽然她看到司徒淼的第一眼的确感觉到危险,但后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便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气息了。也许,都是古怪的梦境带出来的错觉。毕竟司徒淼那样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和她那些过去的事有关呢?而且,司徒易峥所集中调查的,也就只有这个黑衣女人罢了。
殷如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司徒易峥便也不追问,只道:“本王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女人当时所用身法,不像是咱们天盛的路数,倒像是赢国人……”
“赢国人?”殷如歌心惊。
赢国,便是从前的秦泱,二十多年前被当今皇帝司徒焱灭了国,之后还出现过一些细作,比如说她是“祸国煞女”的胡硕,被处死以后就再也没怎么见到所谓赢国的人了。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又冒出来一个?
又或者说,这个女人十年前就实施了一个阴谋,把她和司徒易峥推下御花园后的假山。司徒易峥前往药王谷,这个女人便也销声匿迹了十年。十年后,司徒易峥从药王谷回来,这个黑衣女人便也随即出现了。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本王怀疑,赢国人还未死心,”司徒易峥道,“他们还想着,复兴赢国。本王以为,姬氏一族的传言虽然被神话,但也许正是这个民族的倔强。咱们恒渊大陆的历史上,赢国确实几次灭国几次复兴,而且都和姬氏一族圣女有关……”
又是姬氏一族圣女……殷如歌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
“前阵子,这个女人还在驿站出现过。”司徒易峥又道。
“驿站……”殷如歌沉吟半晌,“近日京中发生太多大事,和驿站有关的,便是喜塔腊王子,还有就是太后寿宴之上的刺杀。但此事不是疑似梁国人所为吗?若这个黑衣女人疑似赢国人,如何又……”
殷如歌将话说到一半,她心里有些猜测,但这背后的事情,她还没有着手去查,所以并没有说出口。
司徒易峥却立刻点头:“此事本王已经追查明白,正是她干的。虽她是赢国人,但同为天盛敌人,若是梁国与赢国后人联手,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阮一贤从刑部大牢失踪,也是她带走的人。”
“这事倒是听梨花说过,”殷如歌面上带了些疑惑,“但是她带走阮一贤做什么呢?阮一贤不过是个孤儿……”
“此事尚不知晓,”司徒易峥道,“但本王还知道的是,当日你被毒蛇咬伤,被木头人中的毒针射中,也是这个女人安排的。”
殷如歌抬眼,清凌凌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警惕地看着司徒易峥。日常戴惯了的面纱下,殷如歌面色亦冷。
当日她被毒蛇咬伤,被毒针刺伤,本以为会中毒颇深许久难愈,但到了张大仙处,她并没有吃任何解药,次日便好得差不多了。此事诡异,她便对外称自己受了风寒,在家休养,好将这件事掩盖过去。
近日梨香院的两位为了报复她找她们算总账之事,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宣扬了出去,也算是在外头点了颗火种。不过一日,这件诡异之事便给她戴上了“妖女”的帽子。一连十来日,殷家的生意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但司徒易峥怎么知道这件事和黑衣女人有关?
疑点是,她中蛇毒之事对外封锁,本就没几人知道,司徒易峥是怎么知道的?除非,司徒易峥早就盯着她了。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司徒易峥却是坦然,不紧不慢道:“黑衣女人的事,本王已经调查了十年,与她有关的事,本王自然都多关注一些。当日本王的人发现她在驿站,便一直紧跟着她,发现她正是指派那放蛇妇人的幕后主使,那妇人的孩子,就在她手上。”
殷如歌敛眸。若是如此,倒是她多心了。司徒易峥虽接近她,她目前为止的确未曾算计过她什么。除了此番故意造势的两万两白银,也未曾从她这里得到过什么好处。
也许,是她草木皆兵了。
殷如歌还未表态,司徒易峥又接着道:“也许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这个黑衣女人做的一个局。他先在你身上放了毒蛇,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便把这件事捅出去,加上你中毒自愈,伤口自合,便很容易能够将你妖魔化。”
司徒易峥一顿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殷如歌倒是觉得事情慢慢变得明朗了,只是她不明白:“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司徒易峥却忽然笑了,那薄薄的唇轻勾如同雪山之上的冰莲,明朗的五官上也染了些骄傲与得意,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眸子轻轻地锁住殷如歌,眼里又让殷如歌晕眩的温柔与骄傲:“因为我的如歌如今已经是风云天下的人物,手中掌握着天盛十分之三的财权,足以让梁国和赢国忌惮。”
你的如歌?殷如歌冷冷瞥了司徒易峥一眼,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不过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不宜同他计较这些细节。
只听司徒易峥又道:“殷大将军镇守边疆,背后有你这个女儿作为钱库,梁国起兵自然讨不到好处。她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毁了你的名声,二来是为了毁了你的生意。否则喜塔腊也不必到天盛来和谈。如歌,你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还以为自己能明哲保身吗?”
殷如歌樱唇紧抿。她当年想要从商,不过就是为了能在天盛站住脚跟,洗掉自己“祸国煞女”这样的称号。再者她喜欢研究商道,她喜欢赚钱,她喜欢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不必流血,不必厮杀,却能获得极致的成就感和价值感。
可当生意越做越大,财富积累在手中越来越多,“殷老板”三个字早被有心人鼓吹得越发神秘,就好像商界的妖人一般。如今,竟到了被邻国忌惮的地步。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她身为殷老板,不仅是邻国忌惮,就连天盛皇室也忌惮。而这根本原因,便是她身在将门,父亲手里掌握着四十万的兵权,并且用兵如神,被梁国人所惧怕。
从前父亲在边境,她便尽可能不与父亲发生联系,只在天盛京都护住殷家便完了。可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也许十年前她就已经在别人的棋盘里了。
而可怕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布局之人究竟是谁,这盘棋又要怎么下。
但司徒易峥今日这么一分析,她倒是有些豁然开朗了。她的对手,不仅仅是高家,还有梁国,更有这个十年前便大有阴谋的黑衣女人,以及她背后的赢国势力。
“明哲保身?”殷如歌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清凌凌的目光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如同这夜色中难得的星光,“易王怕是对民女有什么误会。储存实力,也叫韬光养晦。在没有找到真正的敌人之前,胡乱出击,不过是自损兵力罢了。至于韬光养晦这件事,也许易王殿下做得比民女还要出色。”
说着,殷如歌打趣地看着司徒易峥,面上带着数月来第一次真正的轻松。也许司徒易峥自己都不知道,紧紧是方才的一番话,他对她的帮助有多大。
司徒易峥薄唇轻勾,不置可否,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有不能轻易被看清的光芒。
顿了顿,司徒易峥道:“本王今夜前来,其实是为了这坊间的传言。”
殷如歌知道司徒易峥所说的,是梨香院那两位传出去的她中了蛇毒未服解药便痊愈之事。
“王爷有破除谣言的办法?”原本殷如歌并不把这样的谣言放在眼里,但眼见着她的身体的确有异样的变化,而坊间传言也慢慢影响到了殷家的生意,若不想到破除谣言的办法,这个年,只怕会是殷家这么多年来最难的一个了。
“非也,”司徒易峥修长的指尖在轮椅之上轻轻地扣着,语气里不紧不慢,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我们不仅不需要制止谣言,还需要添油加醋。”
添油加醋?一边的青蕊眉头一皱,看着司徒易峥那叫一个满脸疑惑和不懂。如今坊间已经把小姐说成是妖女了,再添油加醋,难道要把小姐说成是魔女不成?
然她再看殷如歌,殷如歌却并没有立刻表现出任何反对,反而颇有兴致地看着司徒易峥:“不知王爷打算怎么添这份油?”
再看绥峰,绥峰也是一脸疑惑,青蕊便放心了。果然也只有他们的两位主子之间能够互相读懂对方的哑谜。不过这两位,到底想干什么呢?一个好像不怕给小姐惹更多的麻烦,一个好像是不怕往自己身上惹麻烦……
下一刻司徒易峥和殷如歌相视一笑,齐齐道:“姬氏一族圣女……”
青蕊和绥峰二人对视一眼,越发懵了。
*
寿康宫的暖阁里,妃子公主们给太后请了安出去,独独留下玲珑公主司徒雅琴陪太后说说话。
司徒雅琴一边替太后捶着肩,却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太后看了,便将她拉到身边来:“怎么?还因为阮一贤的事儿不愉快?”
司徒雅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崔太后这么一拉,这才勉强回了神,虽坐在太后身边,却仍旧没什么精神。太后这么一问,司徒雅琴便懒懒地答着:“没有……阮一贤他就是个骗子。他和高……”
司徒雅琴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差点将阮一贤和高淑媛的事情说了出来。高淑媛那是谁?高家的小姐,若是被人知道早和阮一贤暗通款曲,这个人也不必嫁了。
其实按着她的私心,这话说出去就说出去了,毕竟高家曾经还想让阮一贤尚了驸马,毁了她一生的幸福,找个机会还要要了自己的命。但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对她而言反倒是个祸害。她深深地知道,尽管她得宠,那也都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可是高家这样的小人,还不知道怎么给她背后使绊子呢。
别的她倒是不怕,就怕高家人对付母妃。如今皇兄也回了京,虽然他一只在她和母妃面前表现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但在她和母妃的眼里,靠轮椅而行的他心里一定有很多无奈和痛苦。她不能再给皇兄增加任何负担了。
所以目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想到这里,司徒雅琴便改了口:“他和高家那么想要害我,他被揭穿,琴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兴?”太后拽着她的手,摸摸她的脸蛋,“哀家可没从你脸上看出哪里写着高兴两个字。你可别蒙我!说吧,心里到底有什么事儿?”
“太后皇祖母……还是瞒不住您……”司徒雅琴嘴角一瘪,索性窝到崔太后怀里去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
“就是什么?”崔太后看着怀里的小脑瓜子,追问。这个小丫头,虽然在别处蛮横跋扈被称作“小辣椒”,但在她和皇帝面前,却是极尽乖巧又懂事,除了上回因为阮一贤的事偷偷溜出宫去,还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也难怪皇帝偏疼她。
“也没什么……”司徒雅琴情绪不高,说话声音却闷闷的。
“那让哀家猜猜……”太后怜爱地拍着司徒雅琴的后背,一边道,“若是哀家猜对了,咱们的琴儿,就得给哀家做件事情,可好?”
“什么事啊?”说到玩游戏,司徒雅琴多少提了些兴趣起来。而且她心里的事,的确也不适合自己说,倒是适合太后自己猜出来。若是如此,倒不如接了这个游戏玩,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反正哀家不会让你去摘星星摘月亮的,特别简单的事儿,你可敢应?”太后笑道。
“好啊……”司徒雅琴的语气里多了一分轻松,“那如果太后皇祖母猜错了,也要为琴儿做一件事情!”
太后咯咯一笑:“你这孩子,见到占哀家便宜的机会,就绝不错过!”
司徒雅琴终于勾着嘴角笑了笑。
太后不动声色地朝身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便让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太后这才道:“那哀家可猜了啊,你的心思,其实不外乎三个字……”
司徒雅琴心里一跳,下一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一个人吧?”太后低头看着司徒雅琴,温柔地问,“他姓董,是咱们宁国公府的小侯爷,你说哀家猜得对也不对?”
司徒雅琴这才抬头看着崔太后,倒也不似寻常女子感到害羞,反而大方地承认了:“皇祖母,您怎么知道的?”
“你啊,”崔太后刮了刮司徒雅琴的小鼻子,“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你当哀家看不见么?前些日子你知道了阮一贤的真面目跑出宫去,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宁国公府敲门,你当这事儿没人知道不成?”
“啊……”司徒雅琴“啊”了一声。的确,当天晚上她从吹杏坊里逃出来之后,想也没想就跑到宁国公府去了。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当时第一天出宫就想去了,可是总是遇到追杀的人,还有人疑似一直跟踪她。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这才在城中逗留了两天,想着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才是。
但如今回想起来也是,当天夜里宁国公府门前发生了那么惨烈的激战,她被人那样追杀,皇兄也到场了,殷如歌也到场了,如何能不被人知道呢?但……就这样,太后就怀疑到了?
“还有,”太后又道,“那个什么‘非卿不嫁’,根本就不是如歌给子嵘写的情书,是你假托如歌送去药王谷给子嵘求助的吧?”
“这……”司徒雅琴有些心虚了。
“别人被你骗了,哀家可不会。”崔太后道,“如歌这么多年,从未和子嵘联系,又怎么会写那样的情书?何况,如歌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若她真的心悦你皇兄,定也不会像你们这些小女娃娃似的写什么情书去。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你在利用她?”
“她知道了?”司徒雅琴后知后觉。
“傻孩子,”崔太后摸了摸司徒雅琴的头,“她是什么人?她可是在商界赫赫有名的殷老板,最擅长宫心,尔虞我诈是家常便饭。你的这个小小伎俩,她就算当时看不明白,事后还不看透?还有,你皇兄为了你的名节,也乐意替你把这事做成他俩的流言,替你挡过去。否则以他那般聪颖人,如何会让你当众把那‘非君不娶’的香囊掏出来?”
“那殷如歌为什么不拦着?”司徒雅琴有些糊涂了,“我可是一直都在跟她作对……”
“她只是不跟你计较罢了,”崔太后道,“她是殷家的嫡长女,手里握着整个殷家的生死,才不像你们这些小女娃娃一样,成日家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的!你当哀家喜欢她什么?美貌?还是才华?她殷如歌是生得倾国倾城不错,但于哀家有何增益?不过将来便宜了哪个臭男人罢了。至于才华,她在商界,与哀家有何裨益?不过是将来投了哪个臭男人的前程罢了。哀家不过就喜欢她这豁达的性子,还有她的眼观,和格局!”
太后说到殷如歌,那便是赞不绝口:“你瞧瞧她,明知道你为了董小侯爷的事情处处同她作对,她不报复你,不过是因为你在她眼中还算不得对手罢了,你若因此而得意,那便是你眼界小了!你可知道,她殷家的那个姨娘,还有那个姨娘所生的二小姐么?”
“听说的,”司徒雅琴点点头,“上回太后皇祖母您寿宴,殷如歌还请旨带进宫来的。”
“她请旨带殷如雪进宫,不过是想看看殷如雪背后的手段罢了,”太后道,“当日寿宴之上那些人的手段你也看见了,背后就有这个殷二小姐的一刀子。她回了府二话不说,把殷二小姐直接关进了祠堂里。别人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算了,谁知她次日便让人将殷二小姐,还有那个姨娘,这些年在她铺子上赊下的账,列了仔仔细细的清单送去。你猜猜,有多少?”
司徒雅琴还真没听过这个故事,当时来了兴趣:“多少?!几千两?几万两?”
“你当这殷老板天下其三的财富是瞎说的不成?光是那两个在殷家铺子赊的账,足足多达五十多万两呢!”崔太后笑道,“也亏得这丫头留这么一手。听说那账本到那姨娘手上之时,把人都吓晕了的。”
“五十万两……”司徒雅琴这会儿也是惊了。她身为公主,而且按照别人的说法,是受宠的公主,册封玲珑公主后每年也只有八百两的份例。这五十万两,这得多少年她才能攒到?
自然了,她身为公主的吃穿用度,还有平日里父皇的赏赐,有时候一个物件也值个成百上千两,甚至上万两的。但她是公主啊,殷家的姨娘算什么人?二小姐是个庶出,又怎么能和她这个公主相比?这么算起来,这过的日子竟比她这个公主还好么?
“惊了吧?”崔太后摇摇头,“其实就那个姨娘,还有那个庶出的小姐,哪里就用得到这么多?不过是假借赊账的名义到她的铺子上掠夺些财物,倒手卖了,又不知道攒在了那里。如今如歌拿出账本,不过就是为了让她们把钱财吐出来罢了。”
“真想不到……”司徒雅琴淡淡地感叹了一句。这种事情她倒是听说过的,就是不知道殷如歌真的这么有钱。怪不得那么多男人想要娶她呢。但是……董少卿是这样的人吗?!
“若不是当日哀家寿宴上那两位出手害如歌,只怕如歌也不至于同她们明算账,”太后又叹了口气,“只是这两位也是,又反手将那样的流言传出来……”
太后一看司徒雅琴兴致缺缺,便知道自己跑了题,忙道:“你若真想见那董家小侯爷,上元节那日,哀家便同你父皇说说,让你去看看花灯,如何?”
“真的?”司徒雅琴顿时“噌”得一下子蹦起来,“皇祖母可别骗我!”
“你啊!哀家何时骗过你?”太后怜爱地看着司徒雅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也该让你出去散散心了。只是有一点,你可得注意安全。哀家定要派一个放心的人护你周全,近日城里可不太安全。”
“嗯……”说到护卫,司徒雅琴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如长剑之人。他的面上永远带着唬人的银色面具,也不知道,他那张面具后面,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怎么?你有好人选?”太后觉察到司徒雅琴面色变化,便问。
“没有……”司徒雅琴矢口否认,她怎么会想起那个人呢?那个木头一样的人。不过想到他,司徒雅琴心里倒是冒出了个想法:“皇祖母,皇兄到殷家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习不习惯呢。”
“你可总算想起你的皇兄了,”太后有些无奈,“你若是想他,不如去看看他?”
“能吗?”司徒雅琴心思一动。若是能因此出宫,到殷家,也许还能见到那个木头人?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了。对,她只是担心他的伤而已。
“自然是能的,”太后笑道,“刚好,哀家也想让人去替哀家看看,看看咱们的殷大将军如何了。”
*
殷家大门,正门五开间,巍峨无比。
司徒雅琴坐着宫里出来的马车在殷家门口停下,但见正门牌匾上“殷府”二字,是她熟悉的笔记,她的父皇亲笔提下的。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字迹,看得出当年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金戈铁马。
殷家人闻得公主驾到,自然又是一阵迎接。
若是从前,看到殷如歌向她行礼,司徒雅琴定是心里暗爽——商场上那般叱咤风云的殷老板,也有向她低头的时候。可是,也许是今日太后同她说了些话,加上她想到殷如歌屡次救她,今日见殷如歌对她行礼,她忽然倒觉出些殷如歌的谦恭来。
从前,她只觉得名满天下的殷老板倨傲无比,眼高看人低,所以才不和皇家人有任何瓜葛。如今看来,殷如歌也不过是为了能够保住殷家人的平安罢了。手握重财却能这么多年保持中立,这也是她的厉害之处了。
“起来吧。”司徒雅琴说着话,目光不自觉地便去寻那个戴着面具的木头一样的人物。然寻了好久,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有些失望。就好像,她今日来这里的意义也失去了一般。
殷如歌领着司徒雅琴去看望了殷梓凯,便将她领到了司徒易峥的小院落坐了一会儿,但司徒雅琴看起来都是兴致缺缺模样。
说了些客套寒暄的话,了解了下司徒易峥的近况,司徒雅琴便推说宫门下钥早,让司徒易峥在殷家好好照顾自己,年夜记得回宫团圆等等话,便告辞离开了。
然就在她快要上马车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从门外飞速掠进殷家。哪怕只是一瞬,司徒雅琴便双眼一亮,抬眼看去,刚想打个招呼,那个人影便已消失在殷家的高墙之中了。
司徒雅琴看着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愣了许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他身边的丫头提醒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任务完成,应该回宫了。
*
“你听说了吗?殷大小姐竟然就是姬氏一族圣女!”
“是吗?”
“对啊!否则的话为什么她能够中毒没有解药就直接痊愈呢?这可是姬氏一族圣女才有的特征呢。”
“可是,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这种事?”
“你傻吗?身为姬氏一族圣女,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本身就是个药人,有多少人都想要得到她啊!她本来就是商界风云人物殷老板,如果又加了这一层身份的话,她就是人人争而得之的香饽饽啊!”
“可是不对啊,不是说姬氏一族圣女是秦泱当年长公主秦无衣吗?怎么又成了殷大小姐了?”
“你没听说吗?秦泱长公主秦无衣已经是百年前的人物了,说不定早就作古了,殷大小姐是姬氏一族圣女也不是没可能啊!”
“那这么说,殷大将军身上的毒就真的有解了?”
“对啊!如此,咱们可算可以过个好年了。这殷大将军身上的毒一解,咱们也不用害怕他们梁国人打过来了!”
“……”
殷如歌的杏色马车不过从街上走了一圈,便听到街边人这样议论。殷如歌和青蕊对视了一眼,这便是他们要的效果。如今她是姬氏一族圣女的传出去,若是传到高家的耳朵里,想来不日便会传到寒夜耳朵里。
到时候,不怕寒夜不来。
日子一天过去,冬雪也一天比一天下得厚重,眼看大年夜便要来了。年终尾祭之上,梁国人又安排了一次刺杀,被董少卿提前安排了人手,当场将人抓住。可惜那些人又是些不要命的死士,当场便咬舌自尽了。
皇帝虽然震怒,越发将喜塔腊的自由限制在驿站之中。
*
驿站,喜塔腊焦灼地在来回踱步。
终于他停下来,看着谋士张佑:“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这两回刺杀分明同咱们没有半点关系,天盛却总以为是我们干的。你说本王子冤不冤枉?本王子到了天盛,哪里不是规规矩矩的?不过就是当日在大街上纵马跑了两圈吗?那在咱们梁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王子,这毕竟是天盛,不是道路宽广四处跑马的梁国,”张佑试图安抚喜塔腊的情绪,但似乎并没有效果,“那刺杀之人穿着咱们梁国的服饰,用的咱们梁国的武器,行的还是咱们梁国的身法,如果没有证据,就算咱们身上长了一万张嘴,只怕这件事情,也说不出清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