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易峥仿若未曾听到殷如歌的控诉一般,不仅十分自然地来到床边,还将那轮椅安安稳稳地停在了床边,然后回头对殷如歌理所当然地道:“来,搭把手。”
殷如歌瞪大了眼,他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跑到她的房间里来,要睡她的床,还这么死皮赖脸地要她帮忙伺候他上床?
搞没搞错,她可还没成为他的王妃呐。
殷如歌索性指着敞开的大门:“王爷,此处是民女的闺房,不太方便,还请您出去另寻宝地。”殷如歌把“闺房”二字咬得很重,提醒司徒易峥,她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他一个大男人没羞没臊地跑到她的房间里来睡觉,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这大半夜的,这么冷,你让本王上哪儿另寻宝地去?”司徒易峥仿若未见殷如歌眼中几乎要冒出来的火,也未曾见殷如歌就守在大开的门口似的,见殷如歌不过来,便索性自己撑了床沿,作势要站起来上床去。
腿上一阵刺痛传来,司徒易峥好看的剑眉瞬间皱得死紧,“厮”得一声又坐了回去。只是这么一下,司徒易峥的额头上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腿脚不便,筋脉尚未打通,纵使他有用不完的内力,也无处使力去。
殷如歌瞧着他那费力的模样,终究有些不忍:“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本王这是为了谁啊?”司徒易峥今日好像赖定了殷如歌似的,口里说着推脱责任的话,再一次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这次他咬了咬牙,用了更大的力气,才终于从椅子上微微抬起了上半身。
然起身容易,转身就难——筋脉未通,他的一双腿就如同假肢一般,上半身转了双腿却仍旧还在原地,当时便卸了力气,眼看就要跌坐在地,殷如歌赶忙上前扶住他:“你瞧瞧你……”
殷如歌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只因司徒易峥摔下的惯性太大,殷如歌上前扶了一把,司徒易峥便往床上倒去,于是乎连着殷如歌一起带着倒在了床上——彼时绥峰很不巧地刚好跟到门口,看到眼前静止的画面便是,殷如歌将司徒易峥扑倒在床上,那叫一个饿虎扑食似的彪悍……
绥峰愣了足足好一会儿,赶紧悄咪咪地把门带上,摇了摇头,心想以后主子的房间啊什么的地方,进去一定得开始敲门了。这,毕竟有了女主人了不是?而且,还是个这么彪悍的女主人,这往后的日子,主子……可怎么受得了哦……
那头绥峰默默地关了门脑补了一切暧昧,这头殷如歌摔趴在司徒易峥身上也有些蒙了。
其实殷如歌摔下的时候司徒易峥还下意识护了一下,他的后背便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床板上,“咚”得一声重响,方才护得太急没来得及用内力,一下子震得脑袋都嗡嗡作响——想他堂堂一个九王爷,内力如此深厚,刀伤剑伤什么的也受了不少,却何时这样任由自己被一块普通的木板摔得头昏脑涨的?
然他下意识地护住殷如歌的头,将殷如歌结结实实地护在怀里,确定殷如歌没事,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殷如歌趴在司徒易峥宽阔而结实的胸膛,被司徒易峥安稳地护着,虽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殷如歌那瞬间忘记了思考。司徒易峥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许是长久泡各类花草药浴,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药草香。
其实以前她是讨厌草药味的,毕竟她因为是难产而出的缘故,从小就体弱,靠各种草药调理。久而久之便厌恶起那些草药味来。不过后来又渐渐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
可是司徒易峥身上的药草香,却并不让她讨厌,反而有一种舒心的感觉。
她的下巴摔下时重重地磕在他的胸膛之上,想来一定很疼吧?
但司徒易峥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顾自己的伤势,而是查看她有没有事,见她无碍,这才舒了一口气,重新倒在床上消化“余震”——他向后摔倒,脑袋也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床板上,加上方才几番用力,一时间真是有些晕。
不过,殷如歌的下巴也没那么好受——司徒易峥的胸口随身携带着一只药瓶子,她摔下的时候其实是磕在那药瓶子上的,殷如歌捂着下巴皱着眉头起身:“你说说你,药瓶子揣哪儿不好,揣胸口……”
司徒易峥一边缓着眼前的星星,一边笑着去看殷如歌气急败坏的样子,道:“也是,以后得换个地方放,否则你可有得受……”
言语之间,似乎暗示着什么,殷如歌“呸”了一声:“想得美……”
“不是,本王怎么就想得美了?”司徒易峥乐了,“本王可什么都没说,是不是你想多了?本王可没想怎么样……”
说着,司徒易峥坐了起来,侧脸瞧着殷如歌在抚下巴,顿时剑眉一皱托起殷如歌的下巴:“我瞧瞧,真磕坏了?”
殷如歌的皮肤一向凝脂一般,这么一磕,再这么一揉,果然泛起淡淡的红来。仔细看去,好像还有些微肿。
“不是吧?这么脆弱?”司徒易峥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却立刻掏出一只药瓶子,指尖沾了些化血散瘀的药水,轻柔地涂在殷如歌微肿之处。
司徒易峥冰凉的指尖触及殷如歌的肌肤,殷如歌下意识躲了一下,被司徒易峥另一手环住后脑勺:“别动,这药很灵的,一会儿就不痛了,明日定消肿……”
晕黄的烛光轻轻地勾勒着司徒易峥亦纯亦正的面容,薄薄地镀了一曾淡淡的柔光。离得很近,殷如歌甚至能看清他平日里深邃的眸子里她难得安静的倒影,静静地看着他,乖巧地任由他给她涂抹药水。
在旁人面前,她是几乎无所不能的殷老板;在殷家,她是雷厉风行的掌家大小姐;到了战场上,她是金戈铁马的女将军以一敌百。她好像多数时候都必须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哪怕是千军万马,哪怕是雨雪风霜,哪怕是命运多舛,她都必须一个人去面对。并且,带着身后许多人冲锋陷阵,做他们的盾牌。
可是此时此刻,在司徒易峥面前,她好像只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女孩子,被他的羽翼无条件地护着。
“想什么呢?”司徒易峥的声音低低的,仿若来自远古的一口古井,满满的磁性灌在殷如歌的耳朵里,低低喃喃的,真是一种享受。
他那薄薄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同开了一朵极其好看的雪莲花,一下子点亮了他那绝世无双的容颜,眉眼之间又多了几分柔情,只是因为她。
此刻的殷如歌乖得像只猫似的,微微眯着眼睛还很享受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司徒易峥忽然有些感谢这一摔,让他看到了殷如歌这不同寻常的一面。只是看她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想你……”殷如歌话到嘴边才发觉这话不对,差点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赶紧把到嘴边的“啊”字吞了回去,紧接着补了一句,“想你的药灵不灵,别到时候有什么副作用,或者是给我留个疤什么的,那可就难看了……”
“怎么可能?本王若是这点肿都消不了,这天下风云榜趁早踢了出去,”司徒易峥只当不知殷如歌是在搪塞,收了药瓶子道,“好了,时间不早了,睡吧。”
一听“睡”字,殷如歌浑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警觉地瞧向司徒易峥,他该不会真的要赖在这儿睡吧?
司徒易峥用他的行动回答了她,弯腰,脱鞋,还顺手将她推了推,一个翻身,便滚进了床里头,然后回头很是“客气”地将被子掀起来,拍了拍身边一大半空床,主人似的“邀请”:“睡吧。”
殷如歌瞧着司徒易峥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终于明白了这会儿是真没得商量了,司徒易峥是在这张床上赖定了。
这可是……她的床!殷如歌几乎咬牙。
然司徒易峥眨眨眼,好像并没看到殷如歌面上的“怒容”,还有那瞪得大大的眼睛,只勾着唇道:“反正迟早也要一起睡,不如习惯习惯。”
“我不想习惯……”殷如歌无语。那能一样吗?而且,她也没说成亲了以后要跟他一块儿睡,反正都是假的婚约不是?
可是,司徒易峥好像不是这么想?!
算了,再去找一间禅房。想着,殷如歌转身要走,却被司徒易峥出声喊住:“禅房满了本王才来你这儿的。绥峰都无处睡,只能在屋外头吹冷风,你不会要和绥峰一起吹风去吧?”
“司徒易峥,你可是个有相好的人……”殷如歌出声提醒。
“哎呀,她不会介意的。何况这再不睡,天就亮了……”司徒易峥索性抬手将殷如歌一拉一拽用被子一裹,将她摁在了床上,起袖之时还不忘将屋子里的烛火给灭了。
殷如歌在忽然暗下来的空间里瞪大了双眼,哪里还睡得着?司徒易峥用被子将她紧紧地裹成了一只蚕蛹,倒的确是不冷了,却也是变相地将她揽在了怀里。这怎么……睡得着?!
她不会介意的?!司徒易峥的相好的这么开放?都睡一张床上了,她不介意?这个时代的女子,有这么开放的?!
他的相好不介意,她介意!他到底想干什么呀?他……
“乖,把眼睛闭上,脑袋也闭上,什么也别想,一会儿就睡着了……”身后传来司徒易峥低低的略带困意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好像真的累了。
也是,连着几日奔波,他身上还有好几处伤未愈,昨夜还寒疾发作,今日又陪着她到这昭恩寺来,累坏了吧?
不多时,耳后便传来司徒易峥均匀的呼吸声。
终是困意袭来,殷如歌熬了一会儿没熬住,沉沉睡去。
*
殷如歌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美梦甚至有些香甜,香甜得她醒来的时候,还舒坦地回味了一下美梦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她竟梦见了前世舒坦的席梦思,还有那大大的柔软的抱抱熊,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年纪,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多舒坦。
可睁眼的那瞬间她吓得不轻——她好像,正以八爪鱼似的姿势,扒前世家里那只大大的抱抱熊一样扒在某人身上——而这只熊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见她睁眼,正单手撑着后脑勺,用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整以暇地“欣赏”她出众的睡姿呢……
那一瞬间殷如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梦里的什么席梦思,什么抱抱熊,压根儿就是这家伙,一个大活人,九王爷,雪庐公子,司徒易峥……
一想到司徒易峥那尊贵的身份,殷如歌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不是前世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男尊女卑女子三从四德,就她这个睡姿,就够来个浪荡的名声吧……
该死的那家伙好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就道:“醒了?睡得还好么?”
没醒,我没醒……殷如歌索性闭了眼睛装死,脑子却不停地动着。她昨晚可没再干别的了吧?怎么就睡着睡着睡人怀里去了呢?
她记得司徒易峥当时特别斯文地拿被子给她结结实实裹了一层的来着,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是有被子的,怎么就……成这副德行了呢?他们还没成婚,就这样了,这婚……别被这一睡,睡成真的了吧?
殷如歌皱着一张苦瓜脸,仔细回忆着,却想不起任何别的细节了,只记得她梦里摸到柔软又温暖的抱抱熊的时候,那叫一个兴奋,扒着就不放手,好像还蹭了蹭,亲……了亲?!
天哪……殷如歌这会儿忽然死的心都有了,她到底蹭没蹭他?亲……没亲他?如果梦里的抱抱熊其实是他,那……
司徒易峥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善解人意”地道:“本王瞧你挺享受的,若是没睡够,就再睡会儿。”本王不介意让你多抱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