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皇后忽然越发冷笑起来,“皇上您终于肯承认了,这么多年,您都只是把贤妃当做嬴絮来宠爱,把对嬴絮的愧疚,统统都弥补在贤妃妹妹的身上,所以您宠爱她这么多年,偏爱她的孩子,就是因为贤妃妹妹长得像她……”
“真是可悲,贤妃妹妹若是知道这些,您说,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皇上?”皇后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是带着一些生气,一些报复。她知道她说出这话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她就是感觉到一种报复的痛快!
皇后高氏,曾经也是多么高傲的存在。她因为当年便才华美貌出众,年幼时候便被先皇看中,选做了太子妃。她嫁入太子府,以他为天,兢兢业业打理太子府,哪怕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把真心全心交在她身上,她也任劳任怨。毕竟,她身为他的妻子,本就不该只把他拴在身边。
府中的女子越来越多,她心中的痛便越发多了。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毕竟,他同那些女人也都是利益关系,她很清楚。尽管她每每守着冰冷的空房,想着自己的夫君正躺在别的女人枕边,也会无奈地叹气。
然后她想到自己的夫君是太子,而且还是战场上驰骋的英雄,将来天下最尊贵的人,她心里对他的欢喜便多了几分,对那些女人的容忍也越发多了——她才是能够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的女人!无论如何,他的妻也只有一个,是他将来的后,天下的国母!
然后她看着他对那些女人不过也都是若即若离,逢场作戏,对她虽然更多是相敬如宾,但还是最看重她,她心里的优越感便越发强烈,心中的痛也渐渐地麻木了。
这样的男人,所谓雨露均沾,便是对她这个他身边唯一的正妻最大的尊重和肯定了。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那一日,他带了那样一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回来,一切都变了。
他日日陪伴夜夜笙歌,忘了府中旁的女人不说,把平日里对她这个正妃的好也一并都夺去了!他眼中,再没有旁人!她的心,绞痛一样地嫉妒!
可是,身为高家后人的骄傲,容不得她将嫉妒转化为那些阴暗的伎俩。她忍着,咬牙忍着!直到,她知道了那妖精的真正身份,是赢国人。
她当时的确是迫不及待地去告诉了他,他也的确一开始并不相信,但后来查清了真相之后,便将她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其实,也是不准她逃跑。毕竟他对她的爱,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地步,只要有个男人同她多说一句话,他就会发疯一样的嫉妒!
所以,当他得知她竟然是赢国细作,先皇是因为她送去的消息而战亡的时候,他愤怒了!他将她关起来,所有人都不准见她,除了他自己!
而最后,那一杯要了嬴絮和嬴絮腹中孩儿命的酒,也不是她私自给的,而是他的命令。她只是因为知道这个妖精马上就要死,而且是被他亲自赐死的时候,兴高采烈地把那鸩酒端了去,这也有错吗?!
错全在她吗?!
因为嬴絮的事,皇帝再没有正眼瞧过她,她以为不过是皇帝因了那女人的死心死罢了。后来皇帝对哪个女人都冷淡,她便也释然了,想着终有一日皇帝自然会痊愈的,毕竟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再后来,便有了江南来的那个女子,和那个妖精虽然不是全像,却也有五分相似了。便是这五分的相似,便让皇帝整整宠爱了二十多年。
她都忍着!因为她知道,那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罢了,她还是皇帝身边最尊贵的女人。只要高家不倒,她还是皇后,她就不会去计较太多!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皇帝对她,根本就是当做杀了嬴絮的凶手恨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心心念念的男人,为他吃尽了苦头忍尽了委屈,一瞬间忽然被证明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被皇帝的一声吼给吼断了!
是,她是针对殷家,那是因为她发现皇帝对司徒易峥这个本来双腿俱废,现在快要好了的皇子,贤妃的孩子,越来越器重,她不能让殷家和司徒易峥联手,来同她孩子司徒晟抢太子之位!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当真害贤妃。今日那个宫女,也不是她故意找来陷害殷如歌的,皇帝却这么问,只怕是心里早就认定了吧!
“闭嘴!”皇帝猛地捏紧了拳头。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当年他随父皇出征,敌军战败时候,在回京的路上他捡到了一个如受惊小鹿一样纯真洁净的女孩儿。
她长得真美,美得就像是从天上忽然掉落的仙子,在一堆死人中间瑟瑟发抖。她用她那双晶莹清澈的眸子害怕地看着他,却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好像他将会是一个拯救她出血泊的英雄。
杀伐决断的他,只是因为那一眼,从此便沦陷了。
他眼中再无别人。
那阵子天盛与赢国征战,要不是怕她再被战争与杀戮吓到,他甚至想要把他一同带到战场上,看他如何浴血奋战英勇神武!每当他在战场上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眼前都会浮现出她温柔的笑脸,想到府中还有她在等着他回去,他便立刻又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每每兴冲冲回府,都会同她将他在战场上的那些英雄事迹,可他却看得出来,她眼中的阴郁越来越浓,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那水灵灵的眸子越来越暗淡……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同她兴冲冲说的杀了多少人,屠了多少城池,都是她的故国,她的国人。她嬴絮,本就是赢国人……而他最敬爱的父皇战死,便是因为她偷偷送出去的情报……
“闭嘴……”司徒焱多少年了不敢再提“嬴絮”二字。而一提这两个字,平日里再怎么样威严再怎么样冷静的他也瞬间像一头失去理智的暴怒的狮子,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
司徒焱咬牙,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可皇后却看着面前不轻易失去理智的皇帝,因为嬴絮而迁怒于她,皇后却忽然也不想做个端庄的知书达理的皇后了。她高昂着总是对他唯唯诺诺的头颅,音量很小,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司徒焱耳中地道:“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难道这些都不是真相吗?不管你如今多愤怒多悔恨,在刘婉絮的身上投入再多的爱,嬴絮也都已经死了!刘婉絮,也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试问,嬴絮她可曾真的爱过你吗?如今的刘婉絮呢?她又真的爱过你吗?”
皇后乖巧了太多年,虽然有时候偶尔也做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但也总是无伤大雅,并没有给他司徒焱丢脸吧?她知道他不爱她,但却因为他的不信任,这么多年竟然把她想成那样一个蛇蝎一样的女人,甚至把自己曾经犯下的错都归在她的头上,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在他眼里算什么?!
皇后那一瞬间甚至对司徒焱有些失望。他以为如果没有她,光凭他对刘婉絮独宠这二十多年,这后宫还能这般平静吗?都是她出来做恶人首领,才让后宫那些个早就怨言四起的嫔妃们觉得有人为她们撑腰。可若是她真想害贤妃,何必等到这么多年?!早在她刘婉絮在潜邸的时候,她就有一百种办法杀了她!
司徒焱,说到底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这话,她的兄长高值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可她总是一笑了之。如今,她却结结实实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闭嘴!”司徒焱再也忍受不住冲天的怒火,一把掐住皇后的喉咙,眼中的红血丝猛地蹿起!
高皇后忽然被扼住喉咙,脑子“轰”得一下充了血,半点气都喘不上来!她一边挣扎,一边看着面前失控的司徒焱,心底升起了不禁的害怕。他掐着她的脖子,他掐着他唯一的结发妻子,这么多年做他坚强后盾的皇后的脖子,那么用力!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皇后忽然无法思考,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张着嘴想要呼吸,双手使劲地掰着司徒焱的手。她身上的华服因为她的动作而褶皱在了一起,早已没有了皇后的威严。
此时此刻,养心殿中只有两人,天盛的皇帝和皇后,却上演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
李德盛等人早就被遣下去,殿中无人。殿中潜伏在暗处的暗卫都噤声望着这一切不敢动弹。
司徒焱最终还是恢复了理智,就在皇后觉得自己快要碰到死神衣角的那一刻,松开了手。
皇后猛地跌落在地上,如同一个破旧的布袋,狠狠地喘着气,抚摸着辣疼的脖子,心里的害怕慢慢地被一股子名为失望的感觉充斥。她一直骗自己温暖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冷了下来。
刚才,司徒焱,真的是想要杀她。
试问,这个同他一起养育了三个儿女的男人,在刚才的那一刻是否想过她高岚哪怕一丁点儿的好?
皇后缓缓地抬起头来,好像想从司徒焱的脸上看到哪怕一点点的回答,当做是最后的希望。可是司徒焱早已背转身去,仍旧握紧着的拳头告诉皇后,他仍然在控制着他的怒火。
皇后极其细微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自嘲,她在期待什么呢?他都想杀她了,她竟然还在期待什么呢?这么多年,失望攒得还不够吗?
什么爱不爱的,从二十多年前她就知道的答案,在心里悄悄地问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懒得去问了。
“你走吧……”司徒焱的声音冷得仿若能将人打进冰窟里。
皇后坐在地上,终于缓过来呼吸,拉着服饰的衣领子,狠狠地竖起来,遮住自己只怕早已红肿的脖子,一边起身,一边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高岚对天发誓,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动过刘婉絮一根汗毛……”
皇后转过身去,背对着皇帝,眼神忽而变得冰冷。可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皇后的脚步一开始有些趔趄,但她努力地直起腰背,一步一步离开司徒焱,走得越发坚定。
养心殿的门大开了,门外早已没有一丝阳光,唯有夕阳的余晖映着漫天的晚霞,看着灿烂,却是夜幕降临前最后的辉煌!
“母后……”司徒莲一直等着外头,虽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但皇帝那么大声的怒气,她都感觉到了。
“无事,”皇后紧紧地扣住司徒莲的手,目光坚定向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回头定定地看着司徒莲,“我们走!”
“走?”司徒莲定定地看着皇后那忽然坚定的眼神,却无法理解皇后这句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走去哪儿呢?
皇后却再没回答司徒莲的话,迈步坚定地朝钟粹宫而去。从前的几十年,住在钟粹宫任劳任怨为了别人而活,此番,她高岚,到底要为自己活一次了!
皇后的步子迈得很大,司徒莲都有点儿跟不上了。她总觉得此刻的母后与从前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也将那些灿烂的光辉照在两道并排朝宫门外而去的身影。一是殷如歌的,一是司徒易峥的。
两人静静地并排行着,从养心殿出来之后便再没有说过话。可是两人之间好像并不需要说话,也并不觉得尴尬。
远远快看到宫门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贤妃……还好吧?”一向不怎么主动关心人的殷如歌,忽而有些吞吐,又有些自然地问道。
多少,是因为司徒易峥当日的确是因为担心她出了宫,贤妃才出了事吧。殷如歌心里这样想着。她是因为多少有些内疚,嗯,是的。
司徒易峥好看的薄唇轻轻勾了勾,好听的声音恍如来自狂野的古井:“放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