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世上本无仙
“屠将军会不会听我劝言,暂且收缩战线?”
苍梧区的主将大帐中,赵佗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满面都是忧愁。
“不会听!”
韩信坐于一张高脚榻上闭目养神。
“雨季来临之前,他分兵各处,攻占大半个西瓯,斩杀西瓯君长,将瓯人赶进深山老林,按照他的思维,得地便是胜利,频频捷报之下,我猜他非但不会收缩战线,还会再度分兵,乘势扫清整个西瓯,乃至骆越。”
赵佗听完,脸上愁容更甚,“这可如何是好?随着雨季的到来,秦军在南方的优势只剩下人数了,两度分兵,加之得疠疾而死和逃亡之人,秦军优势尽丧,会被越人个个击破。”
赵佗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连续阴雨,道路泥泞,即便有独轮车,行路也十分困难,没有粮草,这个人数优势其实也是最大的劣势,唉……”
韩信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该劝的你都劝了,如何做,决定权全在他,你在此干着急也无用,那边无救了,或许这几日便会有信报传来,你现在能做的是把苍梧军心稳住,静等咸阳命令。”
“什么意思?伱是说屠将军会因西瓯这战,被撤职?”
韩信并未回答他,而是换了个姿势侧躺下,问道,“任将军的番禺如何了?”
赵佗道,“同我这里差不多,他先前便不同意屠将军继续西进,奈何劝不住,留守番禺期间,他一面加紧筑城,一面防御越人偷袭,还是比较稳当的,上次听了您的建议后,他也开始尝试怀柔之策,也招降了部分越人为他所用。”
“他年岁比你大,爵位比你高,经验也比你丰富,屠将军若被撤了,我估计会换他为主将,只要不是像屠将军那样心急、嗜杀,南方还是可平的。”
“但愿吧!”
下雨天什么事也做不了,赵佗闲得无聊,也走到榻上坐下,取出一副棋盘,要韩信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韩信重新坐起来,看了眼棋盘,是这时代最流行的“六博”,玩法多样,但无论按哪种游戏规则,运气成分都很大,现在的韩信是不太喜欢玩的,感觉有点像小朋友玩飞行棋。
他说道,“我重新制一种棋,比这个好玩,你让匠人多做一些,分给各营各屯,让士兵们闲暇时也打发打发时间,也是稳定军心的一种方法。”
听韩信又要拿出法宝,赵佗开心询问道,“什么棋,快同我说说。”
韩信让人取来一块木板,先在上面画出两侧方格图,中间一条河,将双方分开,接着又在相应位置画出将、帅、士等棋子,所有都画完,他开始和赵佗讲解起象棋的游戏规则。
赵佗大感新奇,忙唤木匠来造一副象棋出来,不要求每个棋子必须大小一致,也不必磨得多光滑,只要能下就成,造起来倒也快。
没一会儿,木匠便造出这时代的第一副象棋,赵佗兴致勃勃找韩信玩,韩信喊来柴勇等人,还有赵佗的亲卫,十几个人在旁边围观学习。
刚开始几局基本是开局就结束,练了半天,勉强能吃掉对方一二个小卒,马匹也能杀过界限,不过还是被韩信虐得惨兮兮。
旁观之人看得手痒,也想下场试试,韩信却把棋子一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都学会了?留下一人陪他玩,其他人去各营教教别人,匠人那边应该造出不少棋子了,让大家都放松放松。”
柴勇眼疾手快,韩信刚起来便坐到赵佗对面,其他人只能去木匠那里拿棋子,去各营当老师去。
几日时间,象棋这项娱乐传遍全军上下,将士们闲暇时八卦的不再是哪里哪里又死人了,哪里哪里又有人逃走,而是谈论起了象棋,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一下子活跃起来。
过几天,韩信又让人以南方百越的地形造了冒险棋,除了山川河流等地形,还有秦军的主要驻军地点,让将士们丰富精神生活的同时能大致了解南方地形,以便日后行军。
这副棋造出来后,彻底把赵佗惊住了,自己派出多路斥候,花了几个月才勉强探得南越地形,韩信一出手直接把南方百越的地图都画了出来?
相处越久,他越觉得韩信是个宝藏,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的那个高人师父该不会是神仙吧?
赵佗提出自己的怀疑,韩信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世上本无仙,学得多了,自己便成了仙!”
“多读书!”
赵佗彻底沦为韩信的小迷弟,军中上下也在棋子的陪伴下,渡过了一个相对欢乐的梅雨季。
不过这里欢乐的氛围很快就被西瓯送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
“屠将军半月前在观察山势时,被藏在树上的越人猎手以竹箭射中,虽然只擦伤了皮,但那箭尖用毒浸泡过,屠将军当场便口吐白沫,回到营地后开始发高烧,接着皮肤溃烂,三日而亡。”
据报信之人所诉,屠睢军在初抵西瓯时,战事十分顺利,秦军每到一处,都捷报频频,在屠杀了几个部寨后,西瓯人像是怕了,很多人不等秦军到来,便主动放弃自己的聚落,举族逃入山林。
不过这些瓯人也烧毁了无法带走的一切东西:屋舍、牲畜、稻田,留给秦军的,是一地灰烬和被污染的水源。
秦军喜滋滋地接收一切瓯人放弃的平坝区域,重新建立营寨,屠睢将大本营立在桂林,又将八万大军分开,分几路继续进攻西南地区。
这个过程也很顺利,秦军射杀了不少瓯人,其中也包括一些部族的君长、都老,还有一些人逃跑不及,干脆投降了秦军。
占领了西江中游地区后,屠睢听说有人发明了可以在山野运行的独轮车,觉得后勤可以得到保障,不顾劝阻,又继续往上游进兵。
秦军控制的地域进一步扩展,兵力彻底分散,南方又进入雨季,躲入密林的瓯人开始了他们的反击。
其中最大的一次反击是由西瓯君长译吁宋带领的,攻击秦军大本营桂林,不过这里看似兵力空虚,却是屠睢故意设下的陷阱,此战译吁宋被秦军弩机射杀。
除了桂林,其他秦军驻军地、粮道也频频遭受袭击,双方各有胜负,总体来说,还是秦军占据上风。
然而随着雨季的延绵,原先雄赳赳气昂昂的秦军越来越萎靡不振,屠睢心急了,决定主动出击,把躲在山林的瓯人尽数消灭,于是在叛徒的带领下,派多队秦军进入密林。
然而从他们踏入森林开始,便走在死亡的不归路上了。
进林子的秦军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和在旷野交战不同,这一回,秦军成了瓯人的猎物。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秦军占据人数优势,死几千人在丛林中还是承受得起的,最可怕的是阴雨、蛇虫和疫病。
因为干柴囤积不足,别说喝开水,士兵们连饭也吃不上,只能啃食干米或以冷水泡米,甚至有些地方因为后勤跟不上,最后连干米也没得啃,只能以野菜树皮为食。
沼泽、湿地、沟壑、丛林等为蛇虫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地,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屠睢心急,风油精储备不足,许多将士没有死在瓯人箭下,却死在了蛇虫之口。
恶劣的天气也让疫病蔓延,截止半月前,秦军光病死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被瓯人杀死的人数,有的驻军地甚至全员皆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