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路遇
“这位先生,天冷了,这么早你坐于桥头作甚?”
秋风瑟瑟,下邳县城外沂水圯桥,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坐于桥头,他并非在垂钓,只是单纯地吹着清晨的冷风。
听到过路之人充满好奇的询问,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年龄不足弱冠的少年,正牵着一匹棕色健壮的马儿过桥,男人笑着反问道,“这位少年,天冷了,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少年哈哈笑道,“先生这话问得奇怪,这么早不睡觉肯定是为了赶路!”
男人也哈哈笑道,“这么早不睡觉肯定是为了等人咯!”
少年玩笑道,“先生面容俊秀,衣着却有点寒酸,看着是穷苦人家出身,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富贵人家姑子,人家父母棒打鸳鸯,你二人便相约私奔,故而在此等待佳人?”
男人跟着玩笑道,“少年魁梧雄壮,腰挂宝剑,头戴长冠,手牵宝马,看着似军伍出身,是不是陛下又要巡游,伱先行来打探路况?”
“先生好眼力,不过我并非探路,真只是过路,前两日刚从兰陵县出来,正要赶往咸阳,昨日路过下邳,便在城内歇了一夜。”
少年觉得这男人说话挺好玩,便驻足和他多唠了两句,又道,“先生若真是要和佳人私奔,我可以捎带你二人一程。”
男人听到咸阳二字,眉梢微微一动,问道,“少年小小年纪已是官大夫了,不知是咸阳哪家贵人?”
“什么咸阳贵族,我这双板长冠都是从战场实打实以军功挣来的。”少年说这话时,脸上满是骄傲。
男人笑道,“少年莫欺我无知,男子十七岁方可傅籍入行伍,你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大秦又已然尽灭六国,一二年时间去哪里挣得如此多军功?”
这少年正是韩信派往兰陵送蚱蜢的柴勇,这家伙是个话唠兼社交牛人,这些天一个人上路可把他闷坏了,见天色尚早,这位长得跟女人一样俊秀的男人说话又颇为有趣,他索性把马栓在桥头,坐下和男人仔细唠了起来。
“我是去南方挣的军功,不知先生知不知道,大秦已经平定南方各越,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正是我师父……”
柴勇啪啪啪又开始吹牛,不对,应该是显摆,只不过在绝大多数人听来,他就是在吹牛。
男人也觉得柴勇在吹牛,却还是配合着表现出好奇神色,问道,“不知令师是何方高人,竟有此能耐?”
柴勇道,“我师父名叫韩信,现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前不久刚代陛下去黄山祷告。”
“韩信?”
男人听戏的心态终于发生变化,略有些激动问道,“可是韩襄王姬仓庶孙?”
少时,他曾随父亲去韩襄王庶子,公子虮虱的府上做客,他家有一名庶子年纪和自己相仿,正是叫韩信,难道他竟然入秦国当了将军?是真心事秦还是混做奸细?
柴勇道,“什么韩襄王我不晓得,我师父是淮阴人士,从小在淮阴长大的。”
男人紧跟着问道,“令师年岁几何?”
“今年过了年,是十九岁,和我同岁。”
“十九岁?”
男人有点不可思议道,“你确定是十九岁?”
柴勇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也是淮阴人士,和他一起长大的,怎么能记错自己的岁数。”
男人略有些失望,又不死心问道,“令师是淮阴本土人士,还是自原先的韩国迁居过去?”
柴勇说道,“是迁过来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阁下是我师父故人?”
男人道,“我有一故人也是唤做韩信,只是年纪和令师对不上,他今年应当三十三了。”
“就是你刚才说的哪个王孙?那肯定不是我师父,我师父小时候饭都吃不饱,不会是王孙。”
“令师为韩氏,又是迁居淮阴,应当也是韩国旧贵。”
男人说着站了起来,拱手一礼,“在下名唤张良,亦是韩国人,日后有机会的话,会去拜见令师,再会了!”
柴勇跟着站起,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问道,“你不等佳人了?”
张良头也不回地哈哈笑道,“等到了!”
柴勇四下张望,哪里有佳人的身影。
“真是个怪人!”
他嘀咕了一句,解下栓在桥头的缰绳,翻身上马,往咸阳方向疾驰而去,走了三日,在路上碰到一群正要去雁门服役的戍卒。
这一路过来他其实已经碰到好些群戍卒了,都是被秦始皇征去北边修路、运粮的,当然,其中有一些也有机会去参战捞军功。
柴勇好奇心强,话又多,便又和领队的那名县尉寒暄起来,才知道这群都是来自沛县的戍卒。
“沛县啊,那个叫刘季的亭长此番有没有来服役?”
说着,便往队伍里张望寻找,那县尉回头向刘邦望去,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愣了一下后赶忙说道,“刘季啊,他没来,这次没有轮到他。”
“哦,那真是可太可惜了!”
柴勇在队伍中瞧了几眼,人太多,没有看到刘邦的身影,听县尉说他没来,便也没有再找,同县尉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队伍中,刘邦站在个子高大的周勃后面,吓得脸色都变了,见柴勇驱马离去,他拍了拍跳得不正常的心口,长呼一口气后,忍不住骂了句娘,“真他娘倒霉透了!”
卢绾也惊出一身汗,“好在没被他看到,若是被韩信知道你也去了北边,他肯定会想办法整你。”
刘邦道,“自从韩信那小子来沛县烧了我美髯须后,这两年一直走霉运,精心准备了一年,以为能去北边立个大功,他娘的韩信又被派去打匈奴,他咋运气就那么好呢,所有人都留在南方戍守,他怎么就没被留下?”
卢绾叹道,“不是运气好,是真的太强了!”
周勃不知道刘邦和韩信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不是连襟么,他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
刘邦摊了摊手,“我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三年前他来沛县迎娶吕雉时,便差点将我送进牢狱,得亏我在县里有些人脉,否则此时我早在北边修了三年长城了。”
“没问问你夫人?”
“她不知,连吕雉也不知韩信和我有什么仇。”
周勃叹气道,“若真是如此,他一旦知道你在哪里,必会故意寻你不是,人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只要跟雁门都尉说一声,治咱几个小喽啰,还不是简单得捏死几只蚂蚁一样。我苦练了一年箭术,看来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刘邦道,“他只和我有仇,牵连你们作甚?放心,那小子是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会随意乱杀无辜。匈奴人就在长城边边上,你肯定有机会的。”
“可是上面说了,我们是去修长城,不是去打仗的。”
刘邦道,“只要韩信不故意针对,就算没有机会,咱也能自己创造机会。”
卢绾依然面带担忧,“柴勇今日是没看到你,但若是吕雉去信问吕泽呢,韩信只要知道你被征召了,往泗水郡沛县所在营一查,找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刘邦也知道韩信真要找自己是件很简单的事,但现在木已成舟,他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只能硬着头皮去。
“那咱们就赶在被他找到前,先立个大功。”
“那你最好先祈祷自己不会被分派到他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