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太医院分科时,周正就知道裴周今天会来找他。
为防止走漏消息,他吃过早饭后,就给自家的下人放了假,让他们明日再回来看院子。
可他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都没见到裴周的影子。
“会不会是世子忘了约定之事?”周正喃喃自语着。
他自己也不怎么会做饭,午饭没下人伺候,他就饿了一顿。晚饭时仍没见到裴周,他想出去下馆子凑合一顿,又怕跟裴周错过,所以也没下成馆子,就自己将就着热了热剩馒头,又就着下人腌的咸萝卜条下饭。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依然不见裴周前来。
周正暗道:“到底是忘了,还是那日他随口一说呢?得,倒是奴婢当真了。”
他有些生气,不想再等,可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等到深更半夜后,想着裴周今天确定是来不了了,气恼的周正干脆去院子里咒骂了一顿。
骂的,当然是裴周了。
好巧不巧地,他刚骂完,就见两个蒙面黑衣人从自家房顶从天而降。
“哎哟,疼死我了——”脸先着地的那个黑衣人,一出声音,就暴露了身份。
“辽,辽王?”周正一惊,赶忙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裴一统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你刚才骂得挺痛快啊,本王听得神清气爽的。”
裴一统摘下蒙面巾,笑着拍了下周正的肩膀,又斜眼问另外一个黑衣人。
“你觉得他骂得如何?”
这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却已经让周正灵敏地感知到他的愤怒。
“世,世子?”
“哼!”
裴周哼了一声,人却已经进了屋,轻车熟路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骂,继续骂,让本世子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骂!”
“世子恕罪。”
周正双腿一屈,直接就跪了下来。
“奴婢等了一整天,都不见世子前来,实在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还望世子息怒,饶恕了奴婢。”
裴一统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也不嫌凉,就边喝边看戏。
“吆,你独守空房一整天,可真是让人心疼,骂他几句没什么,本王恕你无罪。”
“谢王爷。”周正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骂的不是你辽王,你当然无所谓。”裴周抢过辽王的茶便喝。
裴一统的手一空,也不与侄子计较,反劝道:“小两口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隔夜的仇,看在他独守空房盼了你一整天的份上,你还计较这几句骂做什么?”
“辽王——”裴周和周正齐声大呼。
这个好男风的梗,就是过不去了。
裴一统见两人都怒视自己,便又加了一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裴周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提起裴一统,噔噔噔就去了院子里。
剑往地上一戳,双足借力一蹬,就飞到了房顶上。
“辽王还是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免得日后总喜欢多嘴。”
如今可是寒冬腊月了,便是待在有暖炉的房中,人都冷得不想动弹。
裴一统可不想在房顶吹风。
“好侄子,我再也不多嘴了,你赶紧把我放下去,好不好?求求了!”
裴周还是晾了他好一会儿,不过想着几人还有要事相商,所以在裴一统的一再保证下,还是把他放了下来。
裴一统如刚才来的时候一样,又是脸先着地。
“真是欠了你的。”裴一统很是不满,却也没忘了来意,就没再吭声。
三人这才坐下来,商量大事。
“关于邢至深和他的药材商行,先说说你们知道的。”裴周示意两人先说。
“我先来。”裴一统也不打算瞒着了。
他身为皇长子,却从小在辽北长大,亦是娶的辽北当地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
上不得父皇重视,前朝不得忠臣良将辅佐,背后也无得势的岳丈相助。
所以他自打来京城做王爷,就没有想过那个太子之位。
可他平日里,还是有些小爱好。
种地,下厨,做小买卖。
不过这些,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事,也有损他一个王爷的颜面,所以也从不拿这些爱好显摆。
他还有个爱好,是藏都藏不住的,那就是赌。
每逢去赌场,为了畅快地玩过瘾,他经常是着了便装扮做普通人去的。
赌场里面的人不认识他,说话自然随意。
他也因此听了不少平日里极少能听到的民间趣事。
不过去年有一次,他又进赌场,却听到了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说了一件惊天秘事。
“太子的身世……”裴一统咬咬牙,看向周正,“我怀疑,皇后和邢至深有染,你天天在宫里晃荡,可有发现?”
裴周惊得差点瘫在地上。
再看周正,却只是一瞬间的惊讶。
“奴婢一直不敢说,今日既然辽王提起,那奴婢也要坦白了。奴婢的干爹,当日突然暴毙,就是跟此事有关……”
周正还记得那日,干爹去太医院找邢至深送谢礼,不多时就惊慌失措的赶回来,不出半个时辰,就暴毙了。
没人知道,干爹刚回到住处时,他也是在的。
干爹一开门,见到他在,就把他直接按在床底下,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太子是皇后和邢至深所生。”
只留下短短一句话的干爹,就被随后而至的邢至深给喂了毒。
直到半个时辰后,干爹没了声息,邢至深才离开。
这半个时辰,他一直都藏在床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很肯定,若邢至深当时发现了他,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用说替干爹报仇了。
“王爷,世子,奴婢的干爹就是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才惨遭邢至深毒手的,多年来,奴婢找了各种机会想替干爹他老人家报仇,奈何根本抓不到邢至深的把柄,所以才有求二位。没想到,王爷竟也早知道此事了。”
辽王点头道:“本王那次也是在赌场无意中得知。那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住了口,人声嘈杂的赌场并没人听到他的话,只有本王离得近才听到了。后来,本王便留了心,多加观察,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却也让本王发现了那两人之间的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