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五日,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解放天津。
一九四九年一月三十一日,人民解放军和平解放北平。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人民解放军解放南京。
一九四九年五月三日,人民解放军解放杭州。
人民解放军突破国民党长江防线,歼敌于太湖以西,很快解放京苏杭以及广大江南地区。迫于人民解放军猛烈攻势,国民党京沪杭警备司令汤恩伯收拢残部于淞沪一隅固守,依托四五千座钢筋水泥混凝土碉堡和海陆空立体火力负于顽抗,以期掩护国民党政府从上海向南转移运输物资和财产,破坏上海市政设施和工厂设施。
为了粉碎国民党政府的阴谋,一九四九年五月人民解放军发起了一次规模巨大的城市攻坚战。
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和经济中心,全国半数工厂聚集在这里,密集的城市建筑群落,居住着六百万人口。此外,上海还是远东第一国际大都市,是西方列强在华利益最集中的地方,外国侨民众多,军事行动极易引发西方列强的武装干涉,使上海的局势复杂化。
如何打好这一仗,不仅仅是一场军事力量的较量,更是一场智慧的角逐。
根据中央指示,人民解放军三野制定了解放上海、保全城市的作战计划:战斗主要在城市郊外的宝山、吴淞、月浦、杨行和浦东高行、高桥等地区进行,两翼迂回,重兵钳击吴淞口,把敌军吸引到郊区歼灭之,从而达到保全上海市区的目的。
5月12日,三野发起上海战役。13日,向月浦发起进攻,15日拂晓攻占月浦老街。国民党守军除部分兵力从水路逃走外,余部收缩至上海市区,企图利用城市坚守。
5月23日夜,三野发起全线总攻,分别从东、南、西三面攻打市区。为把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三野严令:“攻打市区只准使用轻武器作战,一律禁止使用火炮和炸药。”
5月25日清晨,南京路永安百货公司大楼上的绮云阁,悬挂了一面鲜艳的红旗。晨光中,红旗迎风飘扬,出现在上海人视野里。
5月25日,三野所部在苏州河南岸进攻受阻,三野被迫暂时停止进攻。在三野和上海地下党的努力下,26日凌晨4时,苏州河北岸国民党京沪杭警备副司令兼51军军长刘昌义率部起义,将苏州河北岸阵地移交由人民解放军,撤出上海市区接受改编。至此,上海仅剩青年军和交警队等国民党军残敌。当日下午三时,杨树浦地区残敌被全部肃清,至此上海全境解放。
上海外围的战斗,打得惊天动地。解放军的炮火、炸药包一次次掀开那水泥钢筋浇筑的掩体,国民党守军主力被歼灭于城市之外的防线。
听到炮火如阵阵惊雷,上海市民再次陷入慌乱之中。让他们感觉到意外的是,上海市区的战斗,早已没有那惊天动地的感觉,但解放军一路洒下的鲜血,染红了街道,染红了苏州河,这一切却是惊心动魄,让后人们永远铭记。
在战火之中,上海百姓深居简出,躲避着伤害。
一个市民深夜起床小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惊讶地发现门外大街上躺满了成排成排全副武装的士兵,稀奇惊讶之余,不觉之中竟然感觉到久违的安宁,小解之后很快进入梦乡。而当他清晨起床的时候,门前街道全然不见一个士兵。他轻轻地揉着眼睛,恍然昨日一梦。
而在另外一条街道,上海市民清晨开门,也一样看到成排成排、数也数不清的士兵,一个个抱着步枪露宿街头。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一个又一个街头。
“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这是一支从未见过的军队,竟然宁可顶着夜晚的湿寒,也不扰民。”这是无数上海人对眼前这支部队的第一印象。
三野入城的军令何止如此,为了不引起物价的变动,入城后大部队一律不允许在市区买东西,即使是部队一日三餐禁止在城内生火,必须在数十里以外的郊区做好,再送到市区就餐。
所有这些,都进入了西方列强之国记者们的镜头里。这样,美国《生活》杂志上出现了一句划时代的结语:“国民党的时代已经结束!”
三野主力整齐列队入城,上海各界和市民夹道欢迎,用笑脸迎接这支文明之师,期待着崭新生活的开始。
解放军进入上海,上海复工复产复市,繁华依旧。
上海解放后,人民解放军三野司令部兼任淞沪警备司令部,所部担任上海市区警备以及川沙、吴淞、宝山、嘉定、奉贤、金山卫等淞沪及其外围地区军事警备任务。
林氏诊所。抗战爆发第二年,赵剑眉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林潮。次年,又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林汐。
上海解放,给这个小院带来前所未有的欢乐。晚上,吴妈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全家上下其乐融融。可爱的林海,已经是文质彬彬的中学生,个头已经超过了妈妈。林潮、林汐在餐桌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看着桌上的一双小儿女,赵剑眉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晚餐过后,林小荷打过招呼,便上了二楼。
看着孤单的身影,赵剑眉一声叹息,看了看丈夫,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小诚何曾不懂妻子的眼光,他知道在这个欢乐的小家里,只有妹妹的背影最是孤单,她的眼神里一直深藏着一份爱恋与孤独。
林小诚知道,经过这十多年的风雨,妹妹出落得愈发美丽,那份深藏心底的爱恋与孤独,让她的眼眸于宁静中更生出几分柔美。而因为上海的胜利,这份孤独在她的眼神里变得愈发清晰,愈发凄美。
“战争的创伤最难治愈!”林小诚忖道,抬头对妻子说道:“这段时间,你多跟她聊聊。”
赵剑眉轻声一“嗯”,心头不由地掠过一缕悲伤,美丽的眼眸里顷刻闪动着晶莹,泪珠滑过脸颊。她点了点头,轻轻地拭去泪水。
林小诚也心生悲戚,轻声问道:“剑眉?”
赵剑眉轻声应道:“我没事,我没事。”
林小荷从挎包里取出那支勃郎宁M1903手枪,看着锃亮的光芒,往事如烟一般从脑海里掠过,还有那份深藏的忧伤。
听到脚步声过来,林小荷匆忙地把手枪放进包里。
“小荷姑姑,在想小安叔叔?”
林小荷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却不争气地生出了水汽。这时,透过那一层水汽,她同样看到了林海眼中的晶莹。
上海北站。一个解放军军官脱下了军帽,久久地肃立在站前。
在这个军官的后面,一个推着脚踏车的士兵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营长,这是怎么啦?”
“十二年前,日寇炮击这个车站,一位至亲长辈在这里……。”
听到这话,士兵黯然。
“你回去吧?”
“不,教导员和副营长让俺跟着你!”
“我就是去看一个亲戚,又有什么危险?”
“副营长跟俺说,野司不准单独行动!”
“这个财迷!”军官一把夺过脚踏车,蹬了一脚地,飞身上了车。
“不,副营长交待俺,营长到哪,俺就到哪!”那士兵机灵地跟着跃身而上,坐上了脚踏车后座。
“上海,现在是人民的上海,有什么可怕的!”
话音未落,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站前的晨光里。
林氏诊所,因为有林潮、林汐两个小家伙,每到吃饭,叽叽喳喳的,总有讲不完的话语。早餐,也因此多了几分温馨。
林小荷草草吃过,便放下碗筷。
看着林小荷的模样,林小诚、赵剑眉二人不由地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这时,小院门铃骤然响起。
“妈妈,我去!”林潮叫喊道。
“妈妈,我去!”林汐跟着叫喊道。
还没有等林小荷起身,两个小家伙便扔下筷子,飞快地跑出客厅。
“这两个小家伙!”赵剑眉看着丈夫,淡淡地笑道。
“我去看看”,林小荷说道。
小院大门打开,林潮、林汐看到外面站着两个解放军,不仅没有丝毫胆怯,还回首欢快地大声叫喊:“解放军叔叔!姑姑,是解放军叔叔!”
两个小家伙看着身后发怔的姑姑,一下子也停止了叫喊。正在小家伙纳闷之时,一个解放军抢步上前,和姑姑已经拥抱在一起。
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客厅里的人纷纷起身出来。
“小安叔叔!小安叔叔!”林海微微一怔,叫喊着,飞跑着,顷刻热泪盈眶。
林海飞跑而出,三个人拥抱在一起。小院的人,一个个喜极而泣,只有那两个小家伙莫名其妙。
良久,赵剑眉拭去眼角的湿润说道:“小荷,海子,快让杨安进去!”
一阵亲切的招呼过后,杨安牵着一双小侄儿侄女进到客厅。
“这些年,你是……?”林家人早已从赵怀远那里得知杨安牺牲桐城的确切消息,这时林小诚首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看着大家关切的眼光,杨安百感交集,内心涌起一股暖流,吐了一口气便讲了讲这些年的事情。
原来,南京一战,北渡长江的杨安差点溺水,幸得对岸江边的渔民所救。上岸汇合后,林振堂带着五连残部去皖南宣城一带找彭善第11师,途中却遇到川军杨森部在皖南整理补充,再次被川军收编,林振堂升职为副团,以五连残部、川军部分骨干为基干成立独立营,为部队再次扩编作准备。桐城与日寇一战,独立营因为阵地位置原因,并没有接到分散突围的命令,后来才知道全团分散突围,却是早已失去突围战机。一番死战后,仅有20余人乘着黑夜成功突围,在皖南辗转避敌数月,加入了刚刚成立的新四军。抗战胜利后,部队改编为三野一部。
“这些年,你怎么连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写?你不知道,大妈和爷爷、奶奶还到桐城去找独立营的墓碑……。”林小诚追问道。
听到这里,杨安微微动容,一脸歉意地答道:“小诚哥,这都怪我。抗战的时候,怕给家里带去危险?抗战胜利后,哪里料到国民党反动派挑起内战,那就更不敢写信。”
后来,杨安和警卫得知林小荷重返上海,和林氏诊所一起秘密抗战,抗战胜利后又成功打入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为当初新四军和上海解放一直在秘密地战斗,二人眼光里充满了震惊与敬意。
久别重逢,人死复生,都是喜事,这天林氏诊所洋溢着和美幸福的欢乐。
又是一个清晨,黄浦江上,船来船往,码头人头攒动。
江畔,伫立着杨安、林小荷二人。早年的时候,赵剑眉跟他们说过,黄浦江边的日出最美。清晨,他们相约在这里。
“当--、当--、当--、……”,海关大楼雄浑的钟声响起。
钟声,激情如潮,响彻大上海。
东方,太阳升朝霞,一片红彤彤。
看着朝霞,听着钟声,杨安、林小荷二人百感交集,心潮澎湃,不由相视一笑,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光里充满了新生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