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视角很好,四面窗口可以将城门外一切尽收眼底,包括领了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的穆国世子凤临渊。
苏末眯眼看着城楼下的动向,因城门紧闭而驻足在外面的赫赫大军。当先者一身锦白色盔甲,略显斯文的面容散发出几分势不可挡的锐气,眼神透着锐利与几分孤傲——正是那之前如影子一般伴在即墨莲身侧的穆国凤世子。
城楼之上,一袭火红色披风战袍的舒河,眉目傲然狂肆,眼神无比嚣张地睨着已经兵临城下的穆国军队,冷冷嘲讽道:“穆国皇帝御前第一心腹爱臣凤世子亲自领兵,看得出穆皇此次对澜国势在必得啊……”
嗓音拖得长长的,极尽慵懒与漫不经心的味道,显然是没把对手看在眼里的狂傲。
苏末淡淡一笑:“这性子,也不知究竟像谁?”
苍昊负手站在窗边,静静地观望,闻言只清浅一笑,并未说话。苏末与他并肩而立,星眸深处透着浓浓的玩味。
凤世子抬头看到城楼上的舒河,与一排排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脸色微微一变,眼底明显闪过几许震惊之色。
舒河捕捉到他脸上的神色,不由哈哈一笑:“凤世子看到本将军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凤世子咬牙瞪着他半晌,“莲儿在哪儿?”
“莲儿?”舒河扬眉,“凤世子对那个妖女倒是在意得紧,连称呼都如此腻歪。不过,她心思歹毒,妄想把邪门歪道用在本将军身上,甚至敢打我家主子的主意,如此自寻死路的行径,落到本将军手上,凤世子觉得她会怎样?”
凤临渊瞳孔骤缩,眼底冰芒点点碎裂成渣,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她?!”
“杀了她?”舒河冷笑,“虽是事实,但也未免太便宜她了。”
说罢,微微抬手,身后两名士兵拖着个被绑缚得紧紧的女子走到城楼上。
凤临渊几乎目眦欲裂,周身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杀气,眸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上方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子。
女子一身赤红色纱衣,身段玲玲有致,虽然满头垂落的发丝遮了一半娇颜,却使得城楼之下的人一时看不清。然而,凤临渊怎么会认不出那人是谁?
舒河冷冷道:“此女居心叵测,意图对我皇与本将军行妖道之举,今日杀之犹不能泄恨,来人!将她尸体挂在城墙上,暴晒三日!”
“你敢!”凤世子冰冷怒吼,牙齿几快咬碎,瞪着舒河的眼神恶毒得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
舒河不理会,微一抬手,士兵照着他的命令,将捆缚着即墨莲的绳索系在城楼上,一把推下了那个已经气绝的尸体。女子身体因惯性在半空中摇晃了数十下才缓缓停下,刺眼的阳光下,可清楚看到女子一支长箭从女子的后背直接贯穿了前胸,被发丝遮住的头软软地垂着,再无一丝生气。
凤世子脸色狰狞而惨白,大吼了一声“莲儿——”策马扬鞭,直奔城楼下而去。
“世子!”
“世子当心!莫要中计!”
“世子殿下请三思!”
左、中、右三路将军纷纷策马拦住他的去路,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阻,凤临渊咬牙,眼神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手下大将,冷酷地道:“让开!”
“世子若要出了事,陛下面前我等如何交代?”
“请世子为大局着想!”
“那女子也许并不是世子妃,只是敌人对付世子的阴谋诡计而已,请世子莫要轻易上当。”
凤临渊转头看着城楼,眼底是深沉的伤痛与哀绝,半空中那个女子的身形,那件纱衣,除了莲儿,还能有谁?
以手里十五万烈风骑为先锋,接连收复了本来属于安王麾下的八万兵马,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南越的舒河,从来以狂傲不羁闻名,他岂会卑劣地以一具冒充的女子尸体为饵,对付他凤临渊?
一口牙齿几乎被咬碎,凤世子深深吸了口气,满腔压抑不住的绝望与仇恨,让这个一向冷静的世子殿下一瞬间几乎陷入疯狂。
最终,他冷冷抬起头,举起右手,断然令道:“全体将士听令,强行攻城!”
舒河眼角眉梢皆是冷然的讽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大军凛然欲动,嘴角缓缓勾笑:“愚蠢的将军,愚蠢的皇帝,今晚,本将军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地狱之门!”
“愚蠢的凤世子……”云霄阁顶楼之中,亦同样响起如此评价,“因一个女子便陷入失去理智的盲目境地,他这是在拿二十万人的性命发泄他的私人情绪。舒河这一招,怒而挠之,使得倒是不错。”
“不是舒河的主意。”苍昊淡笑,“舒河虽然痛恨阴谋诡计,但心思没有这么很。”
苏末讶异地偏首看了他一眼:“不是舒河?那是谁的主意?”
话刚问完,她心思微转,便已想到了这显然是谢长亭下的命令,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概即墨莲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长亭一向懒得理会这些事,尤其还是一个女子……照长亭的性子,若不是即墨莲自己找死,大概最多也只是废了武动,让她不能再兴风作浪而已。”
苍昊转过身子,缓缓走到一旁软椅上坐下,苏末挑眉:“不继续看下去了?”
“凤临渊虽是有备而来,但却是建立在即墨莲的计谋能成功的前提之下。”苍昊敛着眸子,唇畔泛起无声地笑,“没有周密的计划,只凭三十五万大军强攻,结局已经可以预料,没什么可再看的价值了。”
苏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来此处,只是为了看一场早已料到了结局的两军对战?”
苍昊招手,苏末款款走到他身旁,一个旋身,于他腿上落坐,双臂勾上他的脖颈,先送上了一记缠绵的香吻,眯着眼,品尝着苍昊唇间永远带着清凉与干净的气息,须臾,缓缓退开一些,低声道:“你真正想让我看到的,是这天下早已注定好的结局,任何人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