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霖凄惨身世与玉昉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她性情一惯薄冷,玉昉讲述的过往令她内心受到明显的触动,她踯躅着,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玉昉继续说道:“那年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何为恨意,我才真正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一日不逃离,一日被奴役。”
“所以,我想方设法要逃出生天。”
“幸运的是,有一支商队来了驻地,他们行走往来,见到太多苦命之人,我们的生活却是连他们这些无关之人都看不下去的。”
“其中有一位好心人,他临行前故意留下开锁的钥匙,逃离,是一个疯了一样的念想。”
“可是去往哪里?到处都是把守之人,我们势单力薄,能去往哪呢。”
“幸而,几经蛰伏之下,我们迎来了转机,大熙帝国的铁骑迈向了这里,我与几名伙伴趁着混战逃了出来。”
“可惜……命运总是这样的不公。”玉昉不忍诉说过往,那些惨痛的经历……
花霖说道:“玉娘,我信你了。”
玉昉却勾嘴苦笑道:“花霖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的,我也曾羡慕你,一来你有可以保命的剑法,二来,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既然你不想听,我就跳过那些苦难,说些后面的事吧。”
“我们机缘巧合来到了大熙帝国。”
“那时,我已有了玉昉这个身份。”
“给我身份的人说,今后的路要我自己走,我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就是怎样的地步。”
“为此,我花费大力气去学习人心与谋略,因为我想凭自己的本事,看看自己究竟能到达怎样的高度。”
“选择花城韩树,是我几经思虑后所做出的抉择。”
“一是他好色,我可以利用女子的身份接近他、利用他,二是……他有权势,我想在这花城之中,尚且找不到一个人能比他更具有权势的了。”
“可他……最后居然死了,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三城之乱发生后,我便另择明主,我对韩树本无情义,另选他人……也说得过去。”
“我投效的那个人,就是昔日贵襄侯府的小公子——贵以诺,人称他为平阳公子。”
“之所以选择他……不但因为他身上所肩负的使命同我相像,此为韩树身上所不具备,平阳公子身上的仇怨不比我轻多少。”
“若我能达成他所企盼,不但是我另一种形式的心愿完成,且他能看在我效忠的份上,说不定会助我复仇呢。”
“他不但出生高贵,且比我幸运,本事亦高明,这些是我所不具有的,我若取长补短,加以时日,我的提升也会是飞跃性质的。”
“所以我选择了他,而他——慧眼识珠。”
“他对我的话未有质疑,我原以为他是被我的故事所感动,直至——”
“那一日前,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的小心思,他清楚的很!”
“他同意我留在花城,是因为我告诉他,孟军十年后必然卷土重来,花城是泽州第一站,需要人守护,花哲虽英勇不凡,但在计谋与人心上时刻需要有人提点堤防,太过正直之人是不懂人心之凶险的。”
“平阳公子道:‘留你在花城,并非因为花哲他需要你。’”
“‘留你在此处是因为你需要一个栖身之所,你能达怎样的高度就是怎样的高度。’”
“我当即震惊了,问他:‘此话……’”
“平阳公子对我道:‘他叫宁无阙,是我的师父。’”
“我是记得他说过,他的名字叫宁无阙,只是没想到会是平阳公子的师父,那人在我记忆里还很年轻……”
“既然是他的嘱托,我自然不负所望,会花城好好地守护。”
“这下,你应是知道了为什么,而我留下,一来是我自己选择,二来,我想看看,假若这场交战是预演,以我与花城之力,将孟军当做旧怨,能否成功呢。”
玉昉眉目低凄,曾经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那些悲惨的过往,今日这番诉说,不但将她的凄惨生世呈现出来,亦能感受她身心的坚韧不拔,是这一切均是非常珍贵的。
这或许是平阳公子与那位叫作宁无阙之人所看重的吧,花霖想。
花霖叹叹气,过来拉过她的手腕,安慰道:“玉娘,向着你所愿的做吧,人生已悲苦,你能笑而应之,已是难得,我相信你能展现你的聪明才智与孟军一较高下的。”
玉昉笑了笑,恢复往日的神采,说道:“我知道花霖姑娘你一惯是好心的。”
“当初在韩树死后,花哲城主无暇顾及府内事务,丫鬟们合力欺负我时,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教训了她们。”
“我是知道的,但这些,因为我的不介意,所以一直没同你说。”
“今日一并谢过你,谢谢你的出手。”
“玉娘……”花霖没料到她看到了。
“花霖姑娘,我尊称你一声花霖姑娘,是真心地称赞你。”
“有鄱阳公子与平阳公子作保,你无需担忧我会对花城不利,听我一句劝。”
“菅陵大人此番被暗杀,就算没死,也定身负重伤,正是需要有人悉心照顾的,花哲城主说得对,你不该留在花城,去寻你想去的人,你难不成真的希望在菅陵大人死时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玉娘……菅陵……他心中装的,并不是我。”这是花霖真正为难的,若是他爱慕哪位姑娘,她有自信可与她一较高下,可菅陵,偏偏选择了为泽州奉献自己的一生……
玉昉也深感无奈,那位菅陵大人她可见识过……
“花霖姑娘,你那样好,就算菅陵大人不喜欢你,你另觅他人就是了,何必在一颗树上吊着?听我一句劝,即便他拒绝了你,你也要与他把话说清楚,断了干净才能重新起航。”
花霖低吟沉思,她非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被他拒绝。
“玉娘,若我……今生只爱他一人,不愿再寻新欢呢?”花霖对自己的心意十分清楚,断断是不会抛弃菅陵大人的。
“这……”玉昉倍感无奈,见过痴情的,没见过这么痴情的。
正当迟疑如何作答之际,屋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小厮急急进来,说道:“不好了,启禀两位,城主他……城主他……”
“城主怎么了?”玉昉探头道,花哲从这离开方不过半盏茶功夫,能出什么事。
“城主从马蹄上摔了下来,那坐骑跟城主征战数年,寻常不会暴怒,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