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模糊了视线,因为他分明看见,曾经的姑娘,那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阴暗的角落中。
如果,没有再遇见,那么,一切就不会被想起。
即使曾经惺惺相惜,也已成了过去。
宋瑶游荡在山吉镇的角落,她居无定所,其实很多时候她明明有更好的去处,只可惜,她不稀罕。
她也说不清自己这副样子,自己这种状态何时才能结束,好像在惩罚一样,这种自带惩罚性质的举动,是她厌弃人生的表现。
她也不与人说话,流落街头也好,暗自伤神也好,她……无所谓了。
宋瑶如此又过了几年,少年已成了俊美公子,俊美公子住上了富丽堂皇的府邸,有了陪伴左右的侍妾,他甚至有了显赫的身份。
而她……外人眼中,她早已疯癫。
如果几年不曾醒悟,那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悟了吧。
直至有一日,她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发愣,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来:“坐地上凉快吗。”
宋瑶对这声音既耳熟又陌生,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有人在对她说话,她不敢回头,不敢发声。
“我后日要娶亲了。”他懒洋洋地靠在边上,说着痛彻人心的话。
“人总得往前看,不是吗。”
她以为,他是在嘲疯而今的她,开口时嗓音带了沙哑:“恭喜。”
简短的两个字,她已仿佛用尽了力气。
可她明白,他不是她的敌人,他的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甚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能还是她自己。
岂有资格怪别人。
她起身,不愿留在原地,她有很多地方可去,那些脏乱之地,她并不嫌弃。
公子冷静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将要消失之际,方用涣散的声音说道:“你何时才能正确面对这一切……瑶儿。”
瑶儿是她的乳名,已很久没人叫她了。
宋瑶在转角之际一顿,暗黑的面庞下拐过一丝笑意,她喑哑着声音道:“忘了我,阿萧,追求你的幸福,忘了我……”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从此以后,杳无音讯。
山吉镇的枫叶依稀如昨,他渐渐染了白发。
他守在山吉镇,希冀有一日,她能再次回到这个故乡。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怀念是追忆是留恋,还是,还是不甘。
他亦隐藏得很好,十几年、二十几年,未曾流露出颓废的情绪。
时间可以抚平伤口,时间亦可以拉长两人间的距离,长到再无消息。
夜里,山吉镇的上空,七星闪耀,他抹了唇角的笑容,孤独地拎起了一壶酒,酒是天权街区新开的一家叫做红酒坊的酒,名叫红醉。
“我肆尚无卖,我酒当珍藏——”
“百年来问寻,屹然红酒坊!”
阿萧边念边发出苦笑声。
百年?它还想着能开百年老店呢。
人生几十年就已历经沧桑了,太长可不好,太孤独太悲伤。
那一夜,他烂醉如泥,可即便最后关头,他仍保持最后一丝理智,他不敢彻底地放任自己。
因为……
最后那一点清醒,是为她而留的。
人生有许多不如意或是遗憾事,看的多了,听的多了,也就想开了。
陷在过往中的,往往是装睡不愿意醒的。
阿萧彻底地,放下了那一段过往。
如他自己所言:人要往前看。
不是吗。
皓月当空,冷星如眸子般耀眼,宋瑶翻墙入院,她的黄色纱裙染上了尘土。
阿萧坐在屋檐上,静静地瞧视着这一切,说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宋瑶背影一定,豁然开朗不少:“你怎知是我?我来是想跟你说……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阿萧不知何时已跳下屋檐,问道:“去哪?”
宋瑶借助月光,仰起脖子,多年后第一次正面迎上他,心中的波澜又为谁而动?
“游历大川。”宋瑶吝惜自己的言辞。
“哼。”阿萧发出满不在乎的讽声,“这些年,你未有去往别处吗,理由,是否太牵强了。”
“阿萧。”宋瑶第一次去回应他的不满,面容间尽是欲言又止,她说道:“对不起……”
所有的话仅化作这三个字,因为……
“宋瑶!”阿萧出声,“不要走。”
……
宋瑶面对他的挽留,泪水夺眶而下,她说道:“阿萧,我来向你告别,是想真真切切的与你告别,我们都要走出困境。”
阿萧失声,他何其不明白,若是真要挽留,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为何不奋勇去她边上呢。
一切,是不是已经晚了?
“你可以毅然决然。”阿萧收起声息,“你可以做到狠心……”
宋瑶冲了过去,垫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他的话,吞了下去。
宋瑶笑着,说:“阿萧,我一直是喜欢你的。”
“我愿意此生只爱慕你一人,无论你是否有妻室,是否喜欢我……”
“我都将——一直一直喜欢你。”
“可是这份喜欢,我却不能将它变成现实,我只敢默默守在心里。”
“因为爱慕你的同时,我一直很自卑……”
“我不够好,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我只能仗着你的喜欢,成为你的拖累。”
“阿萧,我希望你幸福下去,行吗。”
宋瑶的徘徊,阿萧岂会不知?
这个困境,是时候该打破了。
“宋瑶,勇敢一点成不成?”
“我一直在等你迈出心中的畏惧,比起分别的孤独,我更愿意守着你走出困境,战胜心魔。”
“是、是吗?”宋瑶抬头,露出凄惨的笑容,她面容摇晃,说道:“可是我已经死了……你还在执迷不悟……”
“已死之人还能活过来吗?”
“所以……你画地为牢,愿意一直困在这里?”阿萧冷静地看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