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多少年没听她这样亲昵的唤她了,可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值得要紧的呢。
“庄尔小姐,我们与你是不同的,你的容颜可以永驻青春,我等的容貌可任岁月侵蚀,可即便这样,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我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血脉无一不有种认知,有这种认知,是因为明白这是现实中无法更改的永恒事实。”
“而我不回山吉镇,是因为七十年多后,那里早已没了我熟悉的人,所以,我并非在敷衍庄尔小姐,而是真的,没有想见的人了。”
庄尔略有深意的眸子探究着,很快她便有了答案,说道:“既然是阿姊的决定,我不勉为其难。”
“我只是怕山吉镇有朝一日会毁于战火,所以想阿姊你若有心愿,可再回去看一眼。”
“啊!”老婆婆干瘪的双手惊捂住嘴巴,她惊声问道:“真会如此吗,庄尔小姐?”
这七十多年间,她或多或少听闻过一些传说,这些传说给她遥远而不真实的印象,让她没能痛彻心扉地体会日后就在眼前。
庄尔点头,明眸瞥去了这座古朴气息十足的致远亭外,鼓着腮帮的笑意憋出后,说道:“即便毁坏,我也会让它恢复好的,阿姊放心。”
“真的?”老婆婆尾角的沟壑笑起来越发明显,她眼眶不经意地红了红,声音轻颤而沙哑,她朝她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庄尔小姐。”
“山吉镇呐……毕竟承载了我们很多记忆,我希望她一直存在,这或许是我的一点卑微心愿吧。”
庄尔拍拍她的手背,眸光中满是安慰之色。
很快,碧苍无云的天空划破一声长啸,金凤肆意遨游在林梢上方。
庄尔瞧了一眼,走向了金庭殿。
位于珩滇山脉的金庭雪峰,盖有一座古老而辉煌的宫殿。
宫殿名叫金庭殿。
金庭殿内,碧水寒宫的毖王突然驾临。
金庭城堡如云袅山中屹立的仙子,它的房梁架构,彩绘装饰,无不彰显大气与气度。
此刻,毖王未候多时,庄尔便到了金庭殿内,说:“我知道这天,你会回到这里。”
庄尔笔直地坐在蟠龙椅上,对上毖王年轻的面庞,问道:“今日匆匆过来,不知是有何要事情。”
金庭殿硕大而空旷,毖王虽离得远,但并不影响他那能洞悉人心的绿眸,毖王说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庄尔眼眸合了合,笑意不减:“你在指什么?”
她与毖王的交情谈不上深刻,仅点头之交而已,碧水宫廷世代相传的术术,庄尔倒知道一些。
毖王道:“人间灾祸将至,战乱、人祸,这些是王朝更替的法则,可那些……不该出现的,近来凭空多了起来。”
庄尔没想到他竟然能察觉,高看了他几分。
“这些的出现,不是我能控制的。”庄尔解释着。
毖王终究与她算不上是敌人,正因此,她分得清楚利弊。
毖王问道:“你可知原由?”
即便活了五百多年的毖王,也从没见过这些……
越来越多的黑暗之气出现在世间,他慌神不说,更难办的是解决之法。
不清楚根源,就无法彻底除去。
弥重的黑暗之气,将给这世间带至无法衡量的灾祸。
庄尔心神微动,她长眸看去了金庭外的菏泽湖,说道:“我或许知道一些,可这件事,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毖王讶异着,他翠绿色的眼眸晃了晃,良久,方说道:“是他回来了。”
庄尔不发一言,薄唇微抿。
毖王道:“碧水寒宫的深泉早有预兆,只是……”
毖王露出苦涩的表情,他继而摇了摇头,挪脚转动,背对向庄尔。
庄尔吐声,与他说道:“你可以相信他。”
毖王没有回应,他清脆的踏步声在金庭殿内响彻,好像是过了很,庄尔才听他的声音响起:“但愿如此。”
……
————
黯回日当夜,黑气最重,徘徊在山吉镇的滚滚浓雾肆意叫嚣。
“主上!”爵铃的声音忽老忽幼,“庄尔不在这里,主上!庄尔不在这里……”
它的叫嚣声慌乱而惊悚。
主上似乎回应了它:“她逃不掉的,多少年了,她也逃不出这里。”
“主上,今日黯回日,我们做点什么吧?嘶——好久没开杀戒了,我好久没闻到血腥味了,好难忍,好难忍——”
它仿佛不安地抓挠起来。
主上却不容忍,说:“即使是黯回日,我们也不能大开杀戒,你忘了,我们早已蜕变,不再嗜血为生。”
“主上!我们做点什么吧!坏事……嘿嘿,天性,天性改不了的,我们得去做点坏事……”
黯回日令平日可以约束的鬼魅们不再听话,这是天性啊。
“小心一点,神罚之剑会报复,被它察觉的话……”
“小的明白,小的不怕。”
“那去吧。”主上最后应允了它。
鬼魅们如同大赦般,纷纷出动,它们太需要这场肆无忌惮的狂欢了。
神罚之剑?那是主上所害怕的,它们,可不会在意那玩意儿!
哈哈……
太好了!终于又可以做坏事了。
————
黯回之日恰逢花城之战,萧定恒受了伤,只是这伤势也不重。
因战事影响,津良镇的百姓们早已逃难去往别处,百川客栈门扉紧锁,幸亏邢掌柜早囤积了不少米面、酒、菜,这些生活所需的必要物资通通藏在了地窖里。
花城之战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阿飘半夜睡不着,便踱出来,她在走廊上徘徊脚步,灵敏的耳朵忽而一动。
有情况!
她赶去了萧定恒的房间,一脚破门而入,这举动倒有些出格了。
“你怎么受伤了?”阿飘奇怪,刚才临睡前几人还特意打过照面,怎么转眼间就受伤了。
萧定恒话未说出口,阿飘咋咋呼呼地朝官越房间跑去,嘴里大嚷着:“官越!官越——”
因了阿飘的大嗓门,惊动了休憩的所有人。
南东芝披了件花袄掀起门查看情况,只见官越被阿飘拉扯着进了萧定恒房间,顺便一脚将门合上。
南东芝心中忧虑,却也没去打扰他们。
在她心里,阿飘与官越是与她们不同的。
花城的见识早已突破了常规,虽她听父亲与军师曾说过,这世间有术士,能超越一切常理,但……
术士的本事也是有极限的。
阿飘与官越……和萧掌柜的关系……似乎好的有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