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陵大人说的是事实,君上一向吝惜言辞,他能下诏任命,却也仅止于此而已。
几人沉默间,均想到菅陵大人辞官后,这泽州长官人选花落谁家。
其实寻常时候泽州长官人选并不会影响普通百姓生活,经花城之战后,它的重要性被突显出来,成了绝对关健的中央枢纽。
萧定恒低头品茶不言语,庄尔心如明镜,她虽对官场上的事未有多涉及,却并非一点也不关心的。
“菅陵大人此次辞官,可有人选推荐?”
庄尔明白他若是有人员推荐,那君上便不大会反驳。
果然,他说道:“我拟了几个后选者在上面,至于……君上选了谁,得诏书下来才可知。”
阿飘眼见着他们谈公事,便自顾自地提起竹筷,席间忍不住朝官越嘀咕:“官越我们先吃,他们都是大忙人,一谈公事就没完没了。”
官越顾忌着饭桌礼节,冷不丁地被她被拖下水,只见阿飘费了好大力气将一只蜜汁凤翅夹进他的空碗中。
官越来不及多言,她便起身转去萧定恒与庄尔中间,一边往他们碗里夹一边笑意悠悠地说:“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阿飘最后一手端起了盘子,转向南东芝与菅陵大人身旁,将仅剩的两只放入他们碗内:“刚好一人一只,你们吃!都别客气。”
阿飘真不是古道热肠,实乃她拣了一只给官越就不能不考虑萧定恒,给了他俩又怎能忘了亲爱的庄尔,而既然他们三个都有,也不差南里长与菅陵大人的份。
要做到面面俱到,这招呼人吃饭的事也怪累的。
这一圈下来,阿飘但凡觉得有好吃的菜便使劲分享,一轮下来,不大不小的瓷碗中,堆满了各色佳肴。
若放往常,官越还会提醒她,怎耐他最近有心收敛,不方便再管束着她,便硬撑着不开口劝她。
庄尔瞧了瞧一旁的萧定恒,见他想神,便出言说道:“阿飘你随意些,不用招呼我们。”
南东芝亦说道:“阿飘姑娘热心肠,若是饿了,可自行先吃,不必拘束。”
阿飘瞄了瞄她们,敞开了吃,道:“我是饿了,那我不客气了!”
有时候,在忍耐力上,阿飘是不争气的,她的肚子可抗不住饿。
她自顾不暇地忙着吃,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南东芝继而又菅陵大人话说道:“菅陵大人你若去周游,我倒有一个地方推荐。”
阿飘嘴中塞满吃食看着她,她也满心好奇南东芝的推荐之地,日后若得空闲,指不定能潇洒走一回呢!
“是我们江南地区——南东城,那儿景色秀丽,水天宜人,整个城域宛若仙境,在大熙帝国美景榜中,也是名列前茅。”
菅陵大人将竹筷搁置于一旁的筷枕上,回说道:“早听闻江南地区有人间仙境美誉,南东城在其中更宛若明珠般珍贵,有机会是得往南东城走走看看。”
庄尔忍不住点头,道:“江南地区南东城人杰地灵,名不虚传,与之齐名的还有陇西盛景天,盛景城,不过盛景城路途遥远,沿路风沙剧烈,不适合单独外出。”
“确实,盛景城在陇西一带声名远播,只因旅途艰难使人望而却步。”菅陵大人惋惜道。
“菅陵你们要去的话,齐国月牙城、南国赤璃城、陈国麟城,这些都可以去看看,景色都不错。”阿飘想起她与官越的旅途,不由回味起来。
萧定恒久未说话,庄尔一直关注他的动响,微侧身问:“怎么了?”
萧定恒迎然抬头,一口黑血从胸腔内涌出,喷到了面前的菜肴上。
庄尔眼疾手快,倾身去搀住他的胳膊肘,阿飘倏地立起身,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异常,急问道:“官越,你们是去了哪里,他的黑暗之气为何突然间加重了?”
阿飘心惊胆战,说话的嗓音禁不住颤抖起来,她太害怕了,太害怕失去他,天知道这十万年一次的斩黑行动他受过多少伤,“死”过多少次。
对失去,没有谁有他们那样无比痛彻心扉的领悟。
阿飘眸色发红,心神几乎不受控制,说:“你们出去,我救他!”
她已不在乎这尘世之境如何如何,她管不过来,也不想去管。
同为害怕失去,庄尔因前段时间救治花霖累积了不少经验,应对突发状况比阿飘更能处变不惊。
“阿飘,勿急,再看看。”
现场只有庄尔的话她还能听进耳中。
而庄尔之所以还能如此淡定,是因为他是萧定恒,是皇城之境最受人景仰的尊长,他若是能轻易死去,早死千八百回了。
萧定恒薄唇残留的黑色血迹被他轻轻拂拭掉,他微微正身,将倚在庄尔身上的力量消去一半,说:“这是有人在向我宣告。”
萧定恒说的隐晦,可庄尔几人都听明白了,阿飘气急败坏地说:“让我去找他算账!”
她不管不顾地门口走去,官越也不拦着,萧定恒用声音止住她:“还不是时候。”
阿飘瞬间又折返过身,隔了一大段距离,问道:“你还好吧?”
她刚才急糊涂了,如今脑子清醒了一些立马想到了关键处,他说是“宣告”,那就只能是宣告。
这黑血看着恐怖,若真要伤到他,只怕还远不够。
如此一分析,她拍拍胸口,缓了缓气,说:“我刚才凶了你们,我很抱歉自己一时没收控住。”
阿飘到底是个心善的姑娘,肆意朝人发火是不对的,这点,她一直谨记着。
南东芝想起在百川客栈的那个夜晚,阿飘待官越着急忙慌地进入萧掌柜房中,好像那次之后,萧掌柜就受了伤吧。
菅陵大人感念阿飘救过他与花霖,并未有计较,说道:“此乃人之常情,能理解。”
庄尔面色微漾地看着他们说话,萧定恒左臂抬起,覆盖住庄尔搀扶在他右胳膊上的上手,低侧着身说:“你别担心,还死不了。”
他握住她的手一紧,庄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