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尔轻轻地应允一声,她重新坐正,方才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面上虽然毫无显露,可庄尔心里与阿飘是一样的疑虑。
官越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对萧定恒今日所发生之事他想破脑袋也想出,若说去了别处,那这地儿必然只能是珑堇戏园,还是与埠山山脉那位有关?抑或是高叶?
萧定恒语焉不详地笑道:“都别乱猜了。”
阿飘一门心思地认为是高叶,异常不满地说道:“只许他使诈,不许我们去放火吗?”
想起那次独闯孟营,她认为自己太善良太友好,老实人才会被欺负,不行,改变策略!
庄尔瞥了眼只留着一条缝隙的窗牖,若水江的风寒意四起,被屋里的暖热气氛吹散了干净,那片江水的风声若有若无地飘入耳畔中,令遥想起孤舟远行的旅人……
她劝说道:“阿飘,还请稍安勿躁。你知道急切,会自乱阵脚。这件事,决不是意气用事就能解决的。”
若是仅凭阿飘单人之力就能分出个胜负,那黑暗之气早被消灭八百回了,皇城人也不用这么多年来前赴后继。
官越本是在旁缄默,这会出声朝萧定恒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黑暗之气会被沾染,是避之不及的存在,但仅对于常人而言。
萧定恒将指心转向他,官越见它的蔓延速度不快,与在百川客栈见到时相比变化不大,那……这口黑血就让人觉得奇怪了。
“怎么了,官越?”阿飘无比了解他的行为模式一旦他察觉到异样,就会想神。
官越只说道:“在与高叶正面交锋前,你的黑暗之气得尽快祛除,我提议先去北川仙境。”
去北川仙境一时本可再拖延,耐不住几双眼睛发出灼灼光芒,萧定恒无法置之不理,只得施以缓兵之计,答道:“我会认真地考虑。”
阿飘心猿意马地听着,脑袋昏昏地想,这北川仙境是比凌冬国更为遥远的存在,若马不停蹄地奔袭,以最佳行驶路线计算不多不少来回最快得半年。
半年,足够局势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猛地抬头,一副欲言又止状,在她一旁的官越亦在思量,萧定恒见状,问道:“怎么。”
“我在想,若是去北川仙境半年,高叶趁机整幺蛾子怎么办?”
对阿飘忧虑深重,萧定恒付之一笑,说道:“如今正是歇战期,未正式兵戎相见,这也是我说会考虑去的缘故。”
南东芝低头想神,他们说的话并不避忌着她们,可反而这种坦然她才觉得……
如此名正言顺、大张旗鼓说与她们听,那便是不打算瞒着,可为何不瞒着她们呢。
为何?
庄尔转向南东芝,她本紧挨着她坐,也不参与阿飘与萧定恒间的对话,起身朝她语道:“我去叫他们重新换一桌菜,你小陪着菅陵大人小酌一杯。”
南东芝点头,如今的局面已不在她掌控的范围内。
庄尔从座椅左侧旋转而出,迈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几人在庄尔走后便都无话。
待庄尔重新折回,所有人便又望向了她,庄尔承受住了目光,也不怯弱与紧张,说:“他们马上就过来。”
阿飘不依不饶,继续小声地朝官越追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官越要看伤口,那必然是有他的考量。
官越纳闷了一会,回想道:“他今日方回来,除了湖山春,剩下的,就是同我一道去珑堇戏园听戏……”
“也没接触到什么特殊、异样的存在。”
官越首先认为珑堇戏园人潮如沸,不可能在那听戏过程中招……
萧定恒心如明镜,只他嘴巴捂得严实,不说而已!
官越转而朝萧定恒,亦十分不解,问:“究竟是在何处沾染。”
在官越执拗地追问,几人关注的眼渊重新定格在萧定恒韵白如美的脸容上,令他无法敷衍,只得说:“确实,在珑堇戏园。”
这可……大大地出人意外!
珑堇戏园?
山吉镇最热闹人最聚集之地,怎么……
南东芝眸色低垂,她可不想那些事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花城城主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整个城主府恍若走不完的迷宫,一层叠一层,梦境与现实在交替,昏睡与清醒,日间与夜晚,分不清、辨不明。
珑堇戏园为何……也会发生?
明明她去花城之前还好端端的。
菅陵大人是头回听说珑堇戏园,响声跃起,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经历过花霖之事,他对这世间存在黑暗之气、鬼魅等已有了大致了解,它们……厉害非常,常力无法匹敌。
萧定恒眸色微动,笑意浅浅,道:“这事……还得去查一查。”
查一查?
庄尔与阿飘一听便觉得不简单!
阿飘眉头深锁,她暗自决定,待这场聚会一结束,便去夜探珑堇戏园!
估计阿飘这心思在场也只有官越能揣摩到了,奈何,他想着别的事呢。
萧定恒又不补充道:“珑堇戏园,近来怕会不安稳,无事还是不要踏足。”
“那……那些听戏的呢?”阿飘冲动的念头一闪而过,庄尔说别自乱阵脚,自己确确实实有些莽撞。
“这就麻烦府衙出面,寻个由头暂时封它几日。”
萧定恒说得轻巧,近段时间珑堇戏园的新戏《夜半钟声》卖得爆火,若在这时候被封了,无疑会对珑堇戏园造成冲击。
何况还是与《山吉日报》、北渊书院联合,它们那里也得有个交代吧。
庄尔意识到南东芝所顾及之事,说道:“北渊书院……倒不打紧,既付了钱便是买断,新戏对他而言已是钱货两清。”
“至于《山吉日报》……于情于理,是得去打声招呼。”
阿飘兴奋地高举着手,喊道:“我、我!我去过仙语楼,我去说!”
庄尔瞧了一眼,笑意深藏,摇摇首说:“你们一起去吧。”
你们?还有谁?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一问。”关于此事萧定恒已有了些许头绪。
官越应声道:“好,我与你们一起。”
他虽不爱凑热闹,但事关黑暗之气……他眉头深锁。
庄尔瞧着,心中有思,她笃定,官越在担忧更深重的问题。
萧定恒身子侧移,将庄尔目光牵回,问她道:“在想什么?”
庄尔一怔,随后无奈地笑说道:“只觉得,怎么偏偏被你遇上呢。”
而她一点也没察觉。
萧定恒说:“或许只是一个引子,领我去追查真相的引子。”
小二们将旧菜换下,甚至换了整个桌布与盘碟,换上新烧的菜肴。
庄尔见着,便不再继续忧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