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假装的?”阿飘发出质问。
此刻她再糊涂也反应过来了不是?
“这话如何说起?”
膳食厅花团锦簇,温馨而不失典雅,季公子极站起,反身去擦拭放在横架上的一颗巨大绿宝石镶嵌的银剑,抽出剑身,直晃晃地甩向半空。
“这是做什么?”阿飘看他的疯病果真没好,一见面就出刀子,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季公子极不为所动,只将长剑用力射出,正戳中烟蓝色帷幔身后的小厮,小厮当场一命呜呼。
这……
阿飘与官越岂会没注意到边上躲着个人?
可这也不是他杀人的理由啊。
季公子极慢吞吞地走向他们身后,小厮被剑戳中胸口,看来是没反应过来要逃命。
季公子极拔出他身上的剑,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膳食厅。
他扬声道:“来人!拖下去。”
何孝已在屋外吓得面色皙白,慌忙让人将小厮抬出来,自己也不敢在膳食厅久待,退避三尺之外。
膳食厅一下子耳根清静了,季公子极将带血的宝剑重新插入剑鞘。
“坐啊。”他对发怔的两人说。
阿飘呼出一口气,吐槽道:“你装傻是真的,疯起来要命也是真的。”
这么一想,阿飘顿时觉察到他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怎么偏偏……庄尔选择与他合作?
阿飘自然明白这其中有庄尔操作的空间,因为……她能说她在季府看到过荀烟的身影吗?
在黄衣女子消失的拐角处。
她甚至聪慧地想明白了,这是荀烟故意让自己暴露,让她看见的吧。
为的是……当然为的是季公子极了!
可这季公子极……忽上忽下的个性,怪可怕的。
阿飘与官越就近挑了位置坐下,她们当然不吃席!方才的小厮吐的那口血如鲠在喉,此刻什么也咽不下。
“你在等我们?”官越问。
他可比阿飘淡定多了,他甚至对此见怪不怪。
“寒华殿去了两位,剩下的你们在这奉邺城中也没落脚之地,何况……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他脑子倒好使,能预知他们的行动。
官越道:“我们再次登门,是想问一问……二小姐的情况。”他无不耿直地说。
“二小姐?”季公子极纳闷,想了想,冷笑道:“季府没有二小姐,从来没有。
他无比确信地说。
“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阿飘被官越瞟过来的眼神镇住,放低了语气。
“哦?那你说说,都看见了什么?”季公子极略带忽悠地说,“看看你的臆想、幻觉,能否说服我。”
什么臆想、幻觉!
阿飘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官越的阻拦,起身辨道:“我上次来,看见黄衣姑娘,就站在入口处的廊下,她还笑咧,何孝说是季府二小姐。”
季公子极眉心一皱,阿飘隐隐觉得不妙,他不会又要发疯吧?现在可没下人给他杀,她手指细微地触碰上官越的后肘,想在关键时刻拉住他后撤。
可谁想季公子极控制住自己的癫狂,眸子的深处尽是在山吉镇酒窖中庄尔的告知。
他是一颗棋,不能暴露。
荀烟隐晦地说过,这帮人同庄尔小姐关系匪浅,但这不足以让他信任他们。
“何孝说错了。”季公子极否认道。
他打死不认,他们又能如何?
想通了这点,他便抬手咪了口醇香醉烈的酒。
“我视你们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客人就该守客人的规矩。”
这话警告意味十足。
“你……”
官越将阿飘拉下来,小声咐语道:“慢慢再查。”
季公子极在待客礼仪上从不出错,见天色已晚,便让他们留宿季府。
阿飘正想着“慢慢再查”,正中下怀,长夜漫漫,可不正方便她行事?
便也应得爽快。
“待会我让下人送点心到你们房里。”他甚至连他们吃没吃晚饭都考虑到了!
他的心思……真让人难以猜透!
“季府与奉邺城的夜晚,总让人遐想连篇,二位……别让好奇心害死了猫。”
他!嘴巴真毒。
阿飘憋着气,此刻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
金黄的月光爬上屋檐,阿飘开着窗户托腮思人,不知萧掌柜去北川仙境找到璨庆帝没有?
想必璨庆帝不愿回来的,不然他怎会舍下这江山基业?
而若真的回来……皇帝那……
阿飘抖了个机灵,这种烦恼的事,就不该抛给她想,让他们去解决吧。
寒华殿内忽而涌现出呼啸的风雪声,璨庆帝便就这样被带到了寒华殿。
他抖了抖衣肩上的厚雪,环伺着大殿内的布景,感叹道:“国师的寒华殿还是原来的模样,一成不变。”
宁无阙正坐在国师的专榻上闭目养神,见他们到来,舒缓心中之气,说道:“你竟能劝他回来。”
他同任何人的想法一致,认为萧定恒成功性的可能几乎为零。
璨庆帝笑道:“他将我的栖身的小屋弄塌了,雪天封山,我待下去也是死。”
这是他跟他过来的理由?
是,也不全是。
宁无阙说:“既然回来,下一步打算如何?”
这恐怕在大熙帝国乃至七国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萧定恒反身问璨庆帝:“你打算如何?”
看来,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答应。
璨庆帝见寒华殿如今这副样子,再想起国师……
“不如我先栖身于这寒华殿里。”
冒充国师!
反正国师总是蜗居于此。
宁无阙睨他一眼,浑身散发着无可遏制之气,掉落在殿堂内的风雪化作一柄利剑,直刺他而去。
九曲龙烛台上的灯芯微不可查的闪烁一下,冰柱结成的利剑散落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无阙。”萧定恒启口,上前的步子游刃有余,他说道:“前事已了。”
他应允的事,从未有一刻食言。
宁无阙说道:“即便如此,总得有人告诉他——”
“抛弃自己的职责与使命,是懦夫的行径。”
“这次回来,还会再逃避吗。”
殿内的烛火,似乎也想听一听他的回答呢。
他无法反驳,隐居在那苍茫一色的北川仙境,在外人眼里,自然是他为情爱抛舍一切,可钟情吗?
他也没有。
救赎吗?
他怎配获得救赎。
由此,这些年,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