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庭尽锁,在古朴的典雅林苑中,仅闻溪水清哗声。
柔风吹逸帘缦,撩起一个温柔精美的脸庞。
轻薄的帘缦拂起一个红唇,一双碧潋容目,白裙纱衣及地,一缕檀香袅袅而升。
庄尔神情肃穆地端坐在茶几前,启口道:“涂叶行事乖戾,她能听进去你的劝,怕是最好的。”
宁无阙陡然现身在白色纱幔旁,不动一色地回道:“尘世之境内的黑暗之气比往常多了起来,若我猜得没错……它们都为了黑暗之君而来。”
“你的意思是——他会在此处觉醒?”
“不无可能。”宁无阙的话像掐断了什么,令尘世之境的前途扑朔迷离。
庄尔显然更慎重,她将双手叠交轻置在木几上,说道:“他没有醒……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庄尔说着便笑了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记忆是不完整的,他肩负了太多难事,我甚至期望他能睡得再久一些,可我却还在期待他的醒来。只因……”
“他是我们深陷黑夜中的一道光。”
宁无阙怔了怔,久久无言。
他或许不能体会庄尔的心境,在尘世之境中,一向他便无所依靠,能倚仗的,只有他自己的双肩。
“他会醒来的。”不知是出于慰藉还是其它,宁无阙的话有股令人信服之力。
庄尔说道:“能与他并肩走过这些已是荣幸,回忆往昔,我们身边有太多人离开,我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容貌与名字。”
“只有他尚且清楚地记得,全在这里。”庄尔点了点脑袋。
“他曾说,若是需要,他可永远铭记。”
“记忆太长对他竟也是件坏事。”
“会很累,不是吗。”她也仅能以“累”相称。
宁无阙道:“我虽敬佩,你也不该过于怜惜,这是使命使然。”
“哈——使命……”庄尔说着笑容愁淡。
她起身走动,面向门栏的门庭,恍恍然地说道:“对了,陈祈暮近来在做什么。”
“我听闻他将陈国搅和得腥风血雨,陈国皇室即将更迭,御林军人数比不过陈尚贤所率领的赤狐军,历史上着名的南战更迭正在缓缓拉开序幕。你——不去看一看?”
青白无痕的衣袖被风晃动,宁无阙眼眸注视着前方,说道:“我做不了什么。”或许这话太过丧气,令原本沮丧的氛围更加沉重,他顿了片刻继而又道:“反噬通常不会轻易被逃脱,一旦出于私人目的去阻拦。”
庄尔笑了笑,说:“你怕被反噬,还是说……你的力量已遭反噬?”
对庄尔的一眼看穿,宁无阙便不再藏着掖着:“尘世之境的主人已禁锢多年,是时候改变了。”
庄尔面露戚戚,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因这事毫无回转余地。
“连你也……”她仅顿住无言。
明明知道,有些事再是长久亦有变更一日……
无奈又如何。
罢了、罢了!
庄尔眸光变得坚韧,她早已褪去身上的弱点,能活着走到当下,她经历过的必定无法言语明说。
“可选好了人?”
庄尔明白,在尘世之境的主人仙陨之前,继任者便要提前被选定,她相信宁无阙不会这般粗心大意。
“还早。”宁无阙说。
身为尘世之境的主人,他一惯清冷自持,可庄尔明白,他心里装得很多,要包容这些,他只能舍弃自己的私念。
庄尔轻轻地点头,她长眼望向波澜不惊的湖面,湖中相思树深绿色的叶影斑驳可见,只不过越深望,眼中清晰闪现那幅场景——
“可是想我了?”
面前的尊长笑容可掬,还未有后来那般沉重。
庄尔正在门庭外朝里偷望,见他出来,便问道:“你在商议什么大事?出去时,我见玄衣面色铁青,整个人忧心不已。”
以她对玄衣的印象,他素日固执坚忍,可在尊长身边久了,即便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如此颜面。
“皇城已做好与黑暗力量殊死一搏的准备,玄衣有些担忧……”
“我们会赢的,对吗?”她睁着桃心一般的眼眸问,彼时,她涉世未深,不知战争的残酷。
他笑了笑,眼睛明亮落满繁星,她曾在七天圣台上观望浩宇星空,总觉得,不如眼前之人令人心动。
“生死无念,做我们该做的事,尽力就好。”
庄尔似懂非懂,可她仍有些害怕,临走前轻蹑地拉过他腰下衣角,惴惴不安道:“答应我,你会回来。不然……我会离开皇城之境去找寻你。”
她没料到,竟一语成真。
冰霜落满天际,她在皇城听闻他陨落的消息,只悲怆而无声。
“你的力量减弱,我困在此多年,幸而是见到了他。”庄尔思绪转回,半晌,说道“我得回山吉镇了,得守着他。”
宁无阙道:“力量虽有些弱了,大体无妨。”
庄尔会挂念会倾诉,可宁无阙……
他身为尘世之境的主人,与天地同悲……
只视野转回,北惘坡处,刺客一方正要撤退,柳复诚再次被挟以性命,柳花玉说道:“我们可以放了大公子,尚书大人可得记得,月圆之缺日,啼啸昏落时,将柳氏家族的镇宅之宝——玉隐血书奉上。”
玉隐血书?
颜慎序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神情顿时肃杀起来,连阿璞亦是如此。
“玉隐血书……在柳府?”阿璞不敢置信地问道。
“应是错不了。”颜慎序的嗓音听来干哑,“此消息在北惘坡被提及,必会走漏,京都风云之肆虐……超出我的预想。”
若源头活水因他而起,那将地面挖掘凿开、肆意扩大,将水流引往隐秘而未知的方向,便是脱离他的掌心,是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了。
阿璞亦深觉心忧,奉邺城的局势走向如何与她有何干系?而能令她顾忌如此……便是不同寻常!
“这人确实狠,连交易提及的血书也在她的算计内,柳府身后支援它的府兵绝不心口一致,北惘坡这事闹得城中无人不晓,若要堵住悠悠众口,柳府或力所不逮……坐享安逸的日子是到头了。”
“确实。”颜慎序皱着眉头,叹息道:“够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