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书面露狠戾,就连柳大公子被俘获后都未曾令他如此失控,可想而知,这事正戳中他的痛处。
他可以被威胁,甚至连最器重的大公子亦可成为交易的筹码,可他绝不任由家族百年基业毁丧于此,玉隐血书便是柳氏的根基所在。
“我们柳氏究竟与你有何恩怨,非置我们如此险地?”柳尚书真心发问道。
“呵呵。”柳花玉甚觉好笑,有些人无知而愚钝,就譬如眼前之人,双方早就兵戎相见,连最起码的虚与委蛇都懒得应付,这会却想起来问了,真是可笑。
“留着你这个遗憾慢慢去琢磨吧,说不定地府的阎王会给你答案。”柳花玉身形一遁,再出现时,便带走了另两名刺客。
由此,众人方明悟过来,她与老妪对战未使出全力!
犹如压迫浓重的黑云消散,众人不经意间轻舒口气,只愣愣地想,她若是想,取他们性命何其简单!
偏她最后竟收手了?
这事隐隐透着奇怪。
柳尚书忙不迭地叫人去解柳复诚手上的绳子,趁这个空隙,他目光瞥向一言不发的柳心诚……
后悔之情如泄洪之水奔来。
他可以不是一个好父亲,绝对算得上一位好“家长”。
柳心诚将宽大的袖口拢了拢,未分出半点眼神过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一是非之地。
这父子情分怕是到头了。
柳尚书的偏爱有限,柳心诚幼小离家,这些年说没亏欠是假的,可是在要紧关头连柳花玉都可抛弃的狠角色,他所谋划所要思量的,非常人所能体会。
经此一遭,柳复诚算是从鬼门关那捡了条命回来,相信日后出门,随行侍卫不敢掉以轻心了。
只这一出下来天色不早,回去还得应付孙府与孙茜小姐的不满与刁难。
“复儿!”柳尚书苍声紧唤道,“可有伤着你?”
柳复诚在柳尚书心中的地位一览无余,山坡上,颜慎序眸光如聚,他似乎找到了挫败柳府的命门。
“大公子很得柳尚书的欢欣。”他说道。
阿璞回道:“柳尚书对柳大公子倾注大半生的心血,若是让他放弃这一继位者,定会心有不甘。”
“人人皆知。”颜慎序叹息一声,北惘坡激起的喧嚣与浪潮慢慢恢复平静,可颜慎序亲眼目睹这一切,对敌人有了加倍的认识,正是这一认识,使他心境难以平复。
“奉邺城内盛传,柳府攀上孙府是珠联璧合,如今除了掌权的熙家、静王府等之外,孙家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玉隐血书传闻一出,孙家便得先遭殃。”
“确实,孙府没有柳氏那般有实力,易被人渗透。”阿璞可不想去管京中贵胄的死活,奈何少爷喜欢谋划,她便只能按他的喜好行事。
而孙家的命运结局,便在联姻时注定了。
“少爷有何想法?”他们久久未离开,阿璞目清如辉。
“跟着他们,柳府的好戏未歇,看完这出戏再议。”
颜慎序侧身,鬓边的发丝缱绻,他弯一弯眉梢,眼底的笑意刹那尽褪:“还未完歇——这出戏。”
柳府张红结彩,热闹喜庆的结婚仪式差点闹出人命,喜婆面色不渝,她朝头戴红玛瑙镶嵌的金玉花簪上看,新娘冷气逼人。
这也难怪,谁成想,硕大一顶绿帽扣在自己头上,今日这脸面是丢尽了!
“小姐可别因了外人将自个儿气坏了,大少爷……待大少爷回来再说……”喜婆极力劝着,柳府甚是荒唐,竟……
她竟挺了个大肚子找上门来!
还专挑这个时候!
柳府内也没娘们帮衬,还得新娘子自己张罗这事!
不生气才怪。
亏得孙小姐大气,能镇住场面,不然……一帮宾客得看笑话了。
说不看笑话是假的,喜婆回忆刚才的场景,婉转地叹息。
反倒是孙小姐虽冷气逼人,到底没发作,这不半日功夫过去,柳尚书一众人还没回来的音讯。
贴身丫鬟平湖恭顺地站在一旁,她眼尖儿往孙茜面上瞄了瞄,冷脸未有丝毫怠倦,亦劝道:“小姐快别气了,她那样子丢人现眼,听闻尚书大人最重名誉声望,必然不会让那贱人进门,会替小姐你做主的!”
她可以预想到,这事儿柳大公子是指望不上,若不是他欠下一屁股风流债,今日这丢尽孙府与柳府颜面的荒唐戏就不会上演!
一朝入了柳府的门,想要独善其身、不染尘埃是做春秋大梦了。
这里面的门道丫鬟平湖能想到,聪慧的小姐自然不在话下,这大约是她无声置气的缘故吧。
这门婚事,当初小姐便不同意,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结合其中牵扯的利益她用脚趾头想想就可,岂是柔弱如她这闺中女儿能抗拒得了的?!
便是再有不甘,如今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贼船上得去,下不了!
她想她的小姐知晓其内里的轻重,可今日这事,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小姐既然入了柳府大门,便是柳府的人,那贱人无论如何也没立足的可能,小姐暂先忍她一时。”平湖竭力劝着。
孙茜喉咙冒火,说出口的话便是有些干燥喑哑:“他们出门这许久,莫不是遇上棘手的事情?比孕妇上门更加险峻?”
孙茜的直觉令她警醒,接二连三遇上突发状况怕是有人在此中作梗,且对方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目的绝不简单。
平湖年长她几岁,做事一贯沉稳,这会却不敢肆意妄言,毕竟柳府里的门道她尚未摸清楚。
“小姐休要担心,不说柳尚书与大公子在奉邺城的名望,就是跟去了那么多的府兵护卫,势必会将他们护得安然无恙。”
孙茜目光忧沉,当柳府的媳妇,可非是桩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