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忧心之际,前厅婢女急急过来禀报,称柳尚书与大公子柳复诚刚刚回了府!
孙茜坐在梨复苑的萃蕊厅内,站起的身姿倏地又轻落下。
“小姐……”平湖痴纳着,“老爷与姑爷回来,小姐……不去看么?”
孙茜的心思平湖猜得八九不离十,奈何如今这兵临城下之感令她们无法后撤一步。
“去、去吧。”孙茜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对的小姐,将那下贱胚子的事好好同老爷说道说道,可别怕了!”喜婆见主人回来便有些硬气起来,看来是个看人下菜的主。
孙茜横了她一眼,暗想她非孙府之人,到底也算在奉邺城中闯出了些名气,便未多同她作计较,只嘱咐道:“他们这趟回来必然经历辛苦,其余之事,稍后再提。”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在他们面前告状了。
“小姐……”平湖垫着脚尖跟上,她委实咽不下这口气,“老爷与夫人不愿你受委屈,今日若好心放了她,来日再要……再要……可就难咯。”
平湖出自真心实意地焦急,可道理她家小姐都懂,就是……不听劝!
孙茜主意已定,缓缓地朝前走着,待脚步出了梨复苑,抬仰间扑眼而来的翠绿令她心旷神怡,说道:“我不在意柳复诚,既然柳府大张旗鼓迎娶我过门,那么今日,该给的体面——以柳尚书洞察人心的本事,必不会委屈我这个儿媳妇。”
待她作了这番解释,平湖与喜婆均豁然开朗,纷纷喜笑颜开。
平湖悦道:“小姐说得在理,与其被人说成妒妇,不如将这等烦心事抛与他们去解决!毕竟是姑爷惹出来的风流债!”
“按理说……”喜婆转而话音一顿,看向孙茜时面露难色,道:“正妻刚进门就遭遇这些事确实不堪,可若是……尚书大人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姐咽不下这口气,日日郁结倒对身心不利。”
没想到这喜婆深负同理心。
孙茜打心里高看她两眼,又有谁能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呢。
“难为你挂虑,”孙茜拍拍她因搀扶而放在她胳膊肘上的粗糙手背,“这事来得太突然,我还没做好日后的打算。”
“经此一事,看清府内人心,为我日后行事打好伏笔,或许代价大了些,可家父家母在出阁前便有意交代——”
“柳府与我们孙府等别处府邸不同,除却掌家的柳尚书,它的背后是偌大的旁支亲族,非一意孤行者所能服众。”
“柳氏族内亦会将此事看在眼里。”
“所以我相信柳尚书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小姐果然有大智,是我这个老婆子眼界低了,竟看不透这些。”喜婆眉开眼笑着。
“恩。”孙茜轻轻应着声,可她心中无比清楚,即便这事柳尚书能妥善解决,亦挽回不了她与柳府的声誉。
她眉眼前张,霍然察觉到,自己若不作出正确的决断,来日……将面临更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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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正厅内。
柳尚书抑郁不已,柳复诚被带下去休息,可他仍对方才北惘坡那一遭惊魂未定。
他木木地目光盯在一处花架桌脚下,待听到一声“父亲”,才惊回神。
“啊,是茜儿,今日之事委屈你了,明日我必同复儿一道去亲家公府上登门致歉,寻求亲家二老的原谅。”
柳尚书先发制人,饶是孙茜被今日这一荒唐事闹得颜面皆无也不好当面发作,幸而是她本就无问责之意,便是说道:“今日之事茜儿我……并未挂在心上。”
她神情真挚,柳尚书在她面看不出丝乎的不悦,便抬手摸了把胡须,他狡黠的眸光转了转,道:“难为你大度,听管家禀报了事情的经过,你放心,复儿惹出来的风流债乃我们柳氏一族的耻辱!待晚些,我会家法伺候,让他向你负荆请罪!”
柳尚书的气急败坏可以预想得到,向孙茜请罪乃是小事,真正棘手的的,是日后京中的风言风语。
隆重的结婚仪式被打断不说,而今满城皆知他柳大公子荒淫无道……这才是最要命的。
“父亲……”孙茜欲言又止,她本想提些建议,又怕惹他多疑。
“茜儿啊,你放宽心,你是我们柳府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媳妇,无人能撼动你在我们柳府的地位。”
实话说,柳尚书的承诺令孙茜受用,她便笑了笑,说道:“既然已见过了父亲,我便去看看心诚。”
“好,好!”柳尚书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只背影消散在视线里,他便换了一副脸孔。
北惘坡这一出明显是有人故意找茬,要命的是,他至今不清楚来者的底细。
感觉如狼环伺,或许他们柳氏……将引来无妄之灾。
“来人!”柳尚书朗声高喊。
侍从自屋外脚步匆忙而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柳尚书见守在屋外的不是管家本人,亦未在意,说道:“传我令,戌时,在内荒阁召开柳氏家族会议。”
“是。”侍从心惊,转而一想,今日大公子险出意外,老爷必要有所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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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茜转而去往柳复城的书房,已在路上听闻柳复诚并无大碍,而她方不过做做样子。
只令她没想到的是,柳复诚一回府,便将羁押的晚芙放了出来!
此刻两人正在书房你浓我浓。
“奴家确实不该上门,可联想到大少爷不要我们娘俩……我就浑了……”
晚芙依偎在他身上,而柳复诚一身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难怪奉邺城中盛传柳家大公子风流倜傥,难掩一众娇家小姐睐眼。
柳复诚掌心揉弄着晚芙的后背,将她拥在怀里,温声道:“如今你有了身孕,我必好生待你,别的勿多想。”
晚芙心中窃喜,挑眉一望,见孙茜正冷着脸站在屋外,不慌不忙地道:“大少爷待奴家的好,奴家心中欢悦,可……孙小姐与老爷怎会容得下我们娘俩?”
“今日能来府上见你此生便无遗憾,只要大少爷心中有奴家,奴家便已心满意足……”
“芙儿……休要胡言乱语!”柳复诚痴痴地吻她,而晚芙便是与他在慌乱中骤然见到孙茜,惊噎住:“孙小姐……不,该叫少夫人了。”
她带着毫无羞耻的笑意,孙茜目光震碎,她盯着柳复诚,只想看清楚这人心为何会如此复杂。
“你来了。”柳复诚揽了揽晚芙的右肩,并不愿放开手,在他眼里,这位新婚妻子无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