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烛火时明时灭,香烛在风中满天飞舞,按照文朝惯例,七月十四晚上就要开始祭拜。
十四日晚和十五日这两个晚上都是不允许客栈经营,也不准喜乐歌舞,更不能点灯笼。
白日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就开始起风,陈昭就是在暮色降临时被请到瑞王府的。
原本祭祀用品瑞王已经准备妥当,但是因为王府祭祀,便上了名贵祭品。
瑞王要河灯时,才发现府中下人并没有准备河灯,他便让陈昭陪自己一同去纸扎铺看看。中元节丧葬铺子是允许开门做生意的。
带了几个随从,便和陈昭往街道走去,他叹了口气道:“只有此种祭祀才算看望母妃。”
陈昭看了眼街道,十字路口都是些面色凝重点纸钱的人。只是祭祀这事按道理应该是在皇宫,但瑞王执意不去。
“陈兄不必奇怪,如今王宫的祭祀之地哪里还是庄重祭祀,都是些王公大臣借着祭祀母妃,在哪里讨好皇兄而已。
今年我拒绝皇兄的意思,我不想祭祀之日还要看他们这些大臣在哪里歌颂无中生有之事,这乡野才是真正的祭拜,我这人受不住王宫规矩,还是乡野自在。”
“我赞同赵兄的意思,只有返璞归真才是,有时候简单才是隆重。”
“正是,陈兄很知本王心意,若是皇兄催的急,那我明日再进宫也不迟。”瑞王无奈的道。
平日里嘻哈玩乐的瑞王与今日的沉重不同,陈昭也不好去说些玩笑话。
今日林时年带着林念柳去了林家墓园祭拜,他一个外人正不知去哪里,刚好瑞王来找,也就让六元跟自己来了瑞王府。
毕竟林府中去了好多官员看望林时年,平日里没机会,今日找到了机会,一群人浩浩荡荡,林时年叱责几次,最终也不在搭理。
中元节本该是祭拜至亲,却被人当成攀附的机会,甚至街上还有几家当地财主在比谁家的河灯最好看,材料最贵重,哪里还有祭拜的意思。
倒是那些农家人,跪在河边放着河灯。
河灯这个陈昭是知道的,因为传说上元是天官赐福,而中元则是地狱之门大开,这一日那些故人是要回来相聚的。
水为阴,陆为阳,河灯是为死去的故人引路,不过陈昭也知道这些只是一种说法,也是思念故人的方式。
买了河灯沿河走时,两边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传来唱戏声,底下放着一排排的椅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观看。
昏暗的烛光里,唱戏人的影子也很是模糊,快到王府时,路边突兀的出现几个戏子。
他们涂着花脸,却都穿着通红的衣服,这在黑夜里给人一种有些惊悚的感觉。
一直没说话的六元跟着几个侍从护着陈昭和瑞王,丝毫不敢去懈怠。
离王府还有十几步远时,突然陈昭感觉眼前一黑,一块黑布蒙了下来。
等陈昭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瑞王的几个侍从黑布中挣扎出时,头顶便是刀剑乱舞。
几个功夫高些的,拿着刀剑还能抵抗一阵,最先被陈昭摸到的是他身边的瑞王。
陈昭扯着他从黑布中滚了出来,未来的及反应,就感觉刀风向自己袭来。
黑夜中混乱的刀剑,看不清人脸,只听到刀剑入肉的声音,还有慌乱的脚步。
反应过来的和没有反应过来的都混在这一刻,王六元倒是紧紧跟着陈昭身后,他喘着气道:“老大,快进王府。”
听到一声惨叫,陈昭回头,入眼都是穿着红衣的花脸,刀剑抡的呼呼响。
不远处那些烧纸钱的人也是吓得四处乱跑,漫天飞舞的纸钱火星在空中飞舞,不少落在了旁边的草垛子上,还有一些房屋。
火苗很快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远处的王府始终没有动静,陈昭死死抓着瑞王胳膊。
因为侍卫跟那些人在一起缠斗着,好几次刀剑离瑞王几步远时被挡下。
陈昭有个心眼,语气有些急速道:“王爷快过来,趴着装死。”
随后不等瑞王反应过来,他就急忙将瑞王的外套给扒了下来,胡乱的套在自己身上,又给脸上抹了两把土,在地上滚了几圈。
短短瞬间,那些红衣花脸忙着与几个侍卫缠斗,并没有注意到换了衣服,只是看到黑夜中一抹白衣服向远处跑去。
“瑞王跑了,快追。”
这时候缠斗的人群也反应了过来,但是那些侍卫听说是自家王爷跑了,也急忙落在身后护着。
红色的衣服在刀剑中翻飞,那几个侍卫也是受了伤,其中的一个侍卫一只胳膊被刀砍断。
随着一声惨叫,其中两个红衣人向远处那道身影追去。
一路上黑灯瞎火,路边没有完全烧化的纸钱被飞跑的人群带着扬到半空中,又散落下来。
陈昭跑的气喘,心脏在胸膛中砰砰直跳,他不敢回头,因为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杀意。
左拐右拐的从黑巷子中摸出去后,陈昭看见路边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他来不及多想,便爬上了马车,手使足劲儿在马屁股上拍了几下。
马收到驱赶,便沿着街道狂奔起来,陈昭不敢停,因为他听到马车的一侧响起了追赶的声音。
街边的不时有燃烧着的纸元宝飞起来,火花也是起四处飞舞,陈昭知道这是身后的人在跟着。
他摸到屁股后的马鞭,将马鞭甩的啪啪作响,飞快的向城外奔跑而去。
马车后面,刚开始只有两个黑影追赶,逐渐又多出了两个红衣花脸,朝着那两个红衣花脸说了几句话后,便向两个方向而去。
今日是中元节,城门还没有到子时,并未关闭。出门来往的都是祭拜之人。
听到马蹄声和大叫着让开的时候,提着香烛和纸元宝的人都急忙向两边退开。
旁边两个守城官兵坐在一旁喝酒吃肉,飞溅的尘土惹得他们破口大骂,以为是谁家马受了惊吓。
“你老母的,没看到爷我在吃菜,赶去投胎啊。”两个官兵骂骂咧咧的。
两个红衣花脸从城门呼啸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两个官兵有些惊讶,骂骂咧咧壮胆道:快去主城门告诉头儿。”
陈昭赶着马车狂奔,本想城门跟前会有官兵,谁知道金陵城今儿侧门是两个不靠谱的守着。
平日里这个侧门几乎就是没人用的,因为出门后一条是通往山上去的,一条就是断崖。
陈昭初来金陵,对这个地方自然是不熟悉,他只能一股脑儿的向前狂奔。
快到岔路口时,他发现一条路上站着两个红衣花脸,当下勒紧马缰绳掉头,向另一条路奔去。
若是在白天,陈昭一定会发现这是一条通往断崖的路,他是打死也不会往这条路上赶得。
几个花脸红衣看着马车调转的方向后,对视一眼道:“看他往哪里跑,杀了瑞王回去领赏。”
马车穿梭的地方都是石头,颠的陈昭肺脏都快要出来了,两边的树木越来越矮,山风越来越大。
等他察觉到不对劲儿时,那马突然两蹄扑空,猛的向下跌去,山谷响起了马的嘶鸣声。
陈昭感觉自己身子倾斜,便随着马车向下摔去,凸出的岩石将马车撞的粉碎,他也失去了知觉。
断崖上站着的三个红衣人看着深不可测的谷底,大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断崖深不见底,摔下去不成肉泥也得粉碎。”
“死敌人莫死我们,走,回去复命。”
山风呼呼作响,又恢复了荒野寂静,那酸枣树上的乌鸦哇哇的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