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说完立即拿起笔,在一旁抄了起来,但是毛笔总是拿不顺,抄起来也慢的很。
不知不觉,夕阳褪去了最后一抹酡红,夜,如透明的油墨纸一般缓缓从天际铺开。
此时,国子监中的某一处房间里,穿着助教衣服的男子指着其中几个监生道:“你们真是一点也不顾伦理道德,陈助教的夫人你们也敢去调戏,这事还有人告到祭酒大人跟前,蠢货。”
“张秀已经去面壁了,李燕白从姑苏还没回来,否则我定然让他承认他抄袭李燕白的诗。”几个监生穿戴整齐,拿着白纸扇不停的扇。
“祭酒大人正罚陈助教抄写一百遍律法,明日我们便可以看到被处罚的成果了。”
国子监房屋众多,各屋都点了油灯,有挑灯夜读者,也有个和女子吟诗月下,相约黄昏后者。
只有另一件屋子,顾映寒将她的面纱摘下,如果有人看到此刻的她,定然会看到月下仙子一般的顾映寒。
她的美是综合美,没有赵云汐的贵气,也没有程绮烟的柔美,却是一种带着高冷,摄人心魄的清冷美。
桌子旁正是国子监做事的送来的夜宵,顾映寒望了眼对面点着油灯屋子,看见抓耳挠腮的身影后噗嗤一笑,将面纱遮上,端起小菜走了过去。
陈昭抄到第十遍时,手指已经发麻,甚至连自己的胳膊腕都酸痛不堪。
便一手扶着额头,在纸上画起鲜活的图画来,勾画到细微处还回味无穷,各种姿势应有尽有,连人物的表情也描绘的跃然与纸上。
“砰砰砰!”
“谁。”陈昭一个激愣直起身子警惕道。
“是我。”
门外传来一声有些清冷却带着柔和的声音。
“顾映……祭酒大人。”陈昭起身要去开门,忽然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画的小人儿图,将它夹进了旁边那本厚厚的《大文律》中。
将自己的袍子理了理,打开门道:“祭酒大人。”
“写了多少。”
“第十遍快完了。”
顾映寒将东西放下道:“先吃些东西再说。”
陈昭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吃了起来。
“在国子监,莫要生是非,这里文人都互相轻贱,有些事需要忍一忍才好。”顾映寒翻看着旁边架子的书,轻声道。
“嗯,知道了。”
三下五除二便吃好了饭,继续趴着写起来。
两人也没有再多说话,程绮烟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各自坐着各自的事。
大堂寂静,只剩下油灯哔哔啵啵的声音,陈昭强撑着继续抄写厚厚的《大文律》。
……
……
“还有多少遍。”
“陈……”顾映寒止住了自己的下半句,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低头看了几眼,便拿过他手下的那本律法,走到自己的桌前模仿着他的笔记写了起来。
毛笔在纸上宛如游龙,速度也是飞快,快翻到《大文律》后面的时候,顾映寒手指挑起夹在律法中的画儿,脸色通红,随即移开眼睛后轻轻骂了声:“登徒子。”
待脸上的热气散去,又恢复了神色,继续帮他抄写。
顾映寒看了眼陈昭,心里有些无奈,这个人还是这么的鲁莽,动不动就打人,可是有时候言谈举止却透着理智,真是教人难以看清。
细细数了自己旁边抄写的大文律法,她发现还差些,便又低头写了起来。
这《大文律》有十二卷,她罚他抄的这本其实是最简单,也字数最少的,最长的也只有一句,最短的就只有廖廖几个字。
“梆!梆!梆!梆!”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顾映寒将最后一遍写完后轻轻与陈昭写的放在一起。
看自己笔迹与他差不多后,这才放心离开。
一切都在鬼使神差之间悄悄地完成。
再次被叫醒时,已经是王六元送来早饭的时候。
饭菜是熟悉的味道,不用说也知道是程绮烟拿来给的,只是让王六元给送了进来。
窗外天色大亮,阳光从窗户框里洒了进来,陈昭心里一惊,这下完蛋了,一会儿那张秀的老师过来检查。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的。”陈昭自言自语的数着,发现大本厚厚的大文律中那张看了脸红的画还夹在里面后,他才放下心来。
“老大,你刚才说谁?”
“没说谁,我说让你数数一共多少遍,我出去活动下筋骨。”
陈昭舒展着自己的胳膊腰肢沐浴着大清早的阳光,不少的监生士子手捧书卷在庭院里诵读。
昨晚的饭菜不免让他多想,不过也许顾映寒就是看他没吃饭,一时间心软吧。
陈昭觉得,她对自己也是点到为止,想必自己想多了,便不再去想这些。
“陈助教,写完了么。”
听到声音回头望去,却发现正是昨日那个替张秀出头的,便指了指屋子道:“正在数。”
“这个到底多少估计也是可以弄虚作假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所以还是我亲自去数,这样也公平。”
“既然如此,那请便。”
身后的两位士子道:“先生,我帮您数。”
看着进去的一群人,陈昭心里很是窝火,自己写着写着都给睡着了,绝对还差些。
不管了,就算自己没写完又如何,还能把自己啃两口。
堂内,六元站在一边看着那两个士子在数自己写的,纸张哗啦哗啦作响。
“一、二、三、四……”
“八十八,八十九……”
“先生,一百零一遍,还多出来了一遍,就是前面的几十遍写的有些潦草,后的工整,但字迹是一个人的。”
被称先生的老头看了一眼陈昭道:“陈助教果然说到做到,老夫佩服,张秀我会好好教导,此事就到此为止,莫要在起纠纷。”
随后对着身后的两个士子叮嘱道:“去告诉祭酒大人一声,然后去监督张秀,让他好好面壁思过。”
见几人离开,越走越远后,立即闪身进了屋子道:“六元,你确定他们没数错?”
“老大,确定没有,我一直盯着他们数的。”
放下心后,他便朝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座屋子前,听见顾映寒的声音传来,似乎讲的是儒家的知识。
国子祭酒是最好学识和成就的人才可担当,所以听到她在为那些人讲授,也并不是多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