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很久没摸书本,很多知识只在脑海里存在个模糊的印象, 具体的却想不起来。他先是打开东京大学入学考试的卷子翻了翻, 又做了一遍, 估摸了下难度, 大概知道了自己需要准备什么。
虽然说应试考试有技巧, 但是他初中没毕业,很多知识只学了一星半点,高中的课程更是一点没学, 虽然要准备考试, 但是也必须有基础才行。
沢田纲吉根据自己空缺的部分, 去二手市场收购了一些课本和辅导资料,又买了初中和高中知识大全。他背着一大书包的书回到了家中。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桐原理莎说了说,想要让她帮忙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但是桐原理莎只是把书拿着翻了几页,说了一句:“打基础很重要,你先慢慢看吧。”
沢田纲吉有了定心丸, 白天除了研究美味的料理,其他时间他重拾中学课本,这短短两年心态的变化, 他看起书来比以前更快。
除了每周两次去复诊,其他时间他分配合理, 研究料理, 学习, 做家务。
他的身体之前被熬夜掏空, 他现在强制自己调整作息,每天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每天都让自己心情愉快。早起送走桐原理莎后他会出去晨跑,晨跑后去买新鲜的食材,为制作精美的便当做准备。
他根据桐原理莎的口味,不动声色的调整着便当里的饭菜,因为每周只能去两次,所以沢田纲吉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每次在桐原理莎问他吃没吃的时候,他都说吃过了。
他确实吃的很饱,他知道自己的手艺不怎好,和东京大学餐厅中物美价廉的食物相比,更是差得远。因此他每决定好了做什么饭后,就会提前几天尝试着做,每次做完他都会尝一尝。他自己一个人生活没心思追求口味,以前做的菜能下咽就够了,但是现在完全不行,他希望自己做的料理可以更美味一些,最起码不能比东京大学的餐厅差。
为了做好一道美味佳肴,他需要尝试很多遍。他练习的时候都是用一些边角料,食材最好的部分他会单独留出来等做出来的口味差不多了,才开始为桐原理莎准备。口味和卖相不好的饭菜就成了他的午饭。
最近桐原理莎晚上不回来吃饭,这些做坏的菜就直接成了他的晚餐,现在是夏天,家里没有冰箱,不能放太久,有的时候一道料理味道总是做的差几分,沢田纲吉不得不做很多遍,这样就会有很多剩菜,很多时候沢田纲吉都吃的想要呕吐,但是却不得不尝试每一次新做出来料理的味道。虽然撑得想吐的感觉不好,但是只要想到桐原理莎吃的时候,会因为美味而露出的惊讶和高兴,他就充满了动力。
这段时间桐原理莎越来越忙,早出晚归,这些剩菜成了他的晚饭。桐原理莎吃的每一道菜,沢田纲吉都吃了很多遍,所以这一段时间下来,沢田纲吉反而觉得自己的脸颊不似过去那么瘦削,好在他一直有锻炼身体,毕竟变胖了就不好看了。
沢田纲吉默默吐口气,他可不能变丑。
桐原理莎喜欢好看的人。
沢田纲吉拎着刚刚买好的料理回家,开门的时候钥匙扣撞在门上顿时掉在地上。
沢田纲吉赶忙捡起来,可是也许是质量不好,黑色长发红色裙子的女生身上有了几道蜘蛛网般的裂纹。沢田纲吉不敢有大动作,他摸了摸,怕一用力就把有碎痕的挂件掰成两半。
沢田纲吉看着挂件摔成这样,心痛不已,将它放在桌子上匆匆跑去商店买了专用胶水,他小心翼翼的将裂开的缝隙处涂抹,将他们拼凑在一起。
沢田纲吉焦灼不安,他等待着浇水干透后才敢小心的碰了碰。
没有散开!沢田纲吉坐在榻榻米上,终于松了口气。他把女孩的挂件拿起来,小心的摸了摸,这个是当初两人一起搬来东京时,沢田纲吉买的双人挂件,桐原理莎拿走了男生的,沢田纲吉则一直妥善的收着这个女生的挂件。如今碎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角一样,沢田纲吉莫名的有些不安。
挂件虽然被他粘好,但是蛛网般的裂痕还是在上面消不了去,沢田纲吉怕这个挂件遭到进一步伤害,就用透明的硬质塑料板做了一个和挂件差不多一样小方盒子,将挂架放进去封存,然后才放心的挂回了钥匙上,沢田纲吉看着钥匙上的女生挂件,想到另一个在桐原理莎身上,他不禁露出一个微笑。他用手轻轻点了点女生挂件的脸部,表情温和。
桐原理莎每周只让他去送两次饭,沢田纲吉便选了去复诊的那两天,送晚饭时间来得及,再转道去心理医生那里。
也许是因为复诊的时间接近,所以沢田纲吉总是能够碰见中分头带着圆圆眼睛的男人。
遇见了很久,沢田纲吉终于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堀部隆一。
沢田纲吉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哟,沢田,今天来的这么早啊?”堀部隆一一进医院就看见了沢田纲吉,立马热情的打招呼。
沢田纲吉笑着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和他攀谈着。堀部隆一要离开的时候,他捶了一下沢田纲吉的肩膀。
“祝你早日康复啊,我病快好了,之后就不会再来了,以后常联系。”
沢田纲吉无奈的看着他,他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说自己马上就要康复了。这句话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男人一直在说。
沢田纲吉想吐槽,但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又全咽了下去。他点了点头,“嗯,祝你早日康复。”
能说什么呢?
得了抑郁症的人都不容易,若果真的能早日好起来,那他让他多重复几次又如何。
而且堀部隆一来的次数确实比之前少了,不知道是因为调整了复诊时间还是其他原因。之前沢田纲吉每次来这里,都能碰见他,但是这一个月以来,他一周只能碰见他一次,有的时候甚至两周一次。
想必……确实快好了吧,所以才不需要如此频繁的来看医生。
堀部隆一对着沢田纲吉摆了摆手,他看起来神采奕奕,每次沢田纲吉都希望他真的如他所说马上就快要康复了。她的妻子也一直是那个样子,苍白的面容,疲惫的眉眼,眼里有些麻木。她注意到了沢田纲吉的目光,对着他勉强的笑着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虽然注意到了这对夫妻的奇怪之处,但是却没有任何探究的意思。女人的异常如同蜻蜓点水在他心里留了痕迹,接着这点痕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需要太多事情考虑,其他人的事情,不足以让他分心。更何况他相信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好。
桐原理莎越来越忙了,以前周日会停下来休息,可是现在连周日都会去工作,沢田纲吉也劝过她,但是她说没关系,她只是想快点赚钱。
当桐原理莎坚持的时候,沢田纲吉永远都会选择妥协。
沢田纲吉把家中一切的事情都处理好,免除她的后顾之忧。之前两人的钱还多的时候,沢田纲吉待在家里和桐原理莎看漫画看电影打游戏,虽然他现在对那些事情并不热衷,但是和桐原理莎在一起做那些事情则意义不同。如果桐原理莎认为他喜欢,希望他做那些事情,那么他会做。
并非不好玩,只是不如以前对他的吸引力那么大。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一技之长,好为桐原理莎遮风挡雨。过度的空闲和娱乐让他更加不安,未来会如何一直如阴云笼罩在心头,虽然他只要和桐原理莎在一起就无所畏惧,但是还是会因为未知而有所焦灼。
迫切的想要快点康复,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好证明自己的价值,好让她依靠。
如今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感到充实,同时还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寂寞。
桐原理莎每晚回来洗漱就睡,两个人的交流并不多。每当沢田纲吉思念她的时候,他就会让自己不停的看书做题。否则思念之情一定会涌上心头折磨他。
他只能趁着给她送饭和晚上的时间交流几句,可是有的时候说话是不够的,他的心里渴求着什么,很多时候即使说话了,看他笑了,他还是觉得不够,恨不能把她变小塞进心窝里才足够。
沢田纲吉知道每晚桐原理莎回来后很累,从她困倦的眼睛中就能看出。他不得不封存一切的思念,安静的看着她洗漱,然后迅速的躺进蚊帐中,很快就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
他侧身默默的看着他,告诉自己现在很好了,两个人都在努力。虽然寂寞但是可以忍受,因为这是在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奋斗。
炎炎夏日终于过去,秋天来临。
两个人三月份到达东京,如今已经是九月。
“你的状态越来越好,快要康复了,接下来很有可能复发,不用太担心,药剂我给你调整一下。”
沢田纲吉忍不住笑了出来,“谢谢。”
沢田纲吉在新木崛地铁站等着桐原理莎回来,晚上桐原理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沢田纲吉曾经想去东京大学接她。可是桐原理莎拒绝了,她说同事会和她一起,如果他去接她会让她困扰。沢田纲吉不得不放弃。
每一辆地铁到达,沢田纲吉都会抬头看看,虽然桐原理莎说固定的八点半下班,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早一点也可能晚一点,晚的时候居多。
“理莎,我马上就要康复了。”沢田纲吉高兴的对着桐原理莎说。
桐原理莎换上沢田纲吉带来的衣服,她正在扎马尾,闻言抬头看着沢田纲吉,黑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量明亮却黑的纯粹,莫名的带有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沢田纲吉心情雀跃,他帮桐原理莎耳边的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对他温柔的笑着,“我很快就好了。”
桐原理莎缓慢的歪了歪头,如同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毒蛇终于找准了时机,嘶嘶的吐着舌头,口中的毒液蓄势待发。
桐原理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嘴角上翘,勾起的弧度尖锐而诡异,一口白牙发着幽幽寒光。
她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恶意,伸出手抱住沢田纲吉,沢田纲吉的个头又长了,现在大概有一米七五,到是桐原理莎个子没动。沢田纲吉紧紧的搂住桐原理莎,蹭了蹭她的鬓角。
“我很快就好了。”沢田纲吉重复道,他莫名的有些理解堀部隆一。
桐原理莎的眼睛又黑又亮。不会的,你不会好起来。
“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
“公寓我已经选好了,明天我们就搬家。”
沢田纲吉一愣。桐原理莎发自真心的笑着,沢田纲吉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看她这样开心,终归是一件好事。
桐原理莎特地请了一天假。两人的东西不多,哪怕来到了东京半年,但是也没添置多少东西。沢田纲吉在打包被褥,把他们放在箱子里,用胶带封好。他走到洗手间,想要帮桐原理莎一起收拾洗手间的东西。
桐原理莎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还拿着一块抹布,她招了招手,让他把收拾好的箱子拿出去封好。沢田纲吉抱起箱子,恰好看见洗手台上还放着两人的牙刷和杯子,因为是一对的,正好可以卡在一起。他看箱子里还有空余的位置,就想要伸手拿过来装进去。
可是桐原理莎却快他一步,直接将他们扫进了垃圾袋里。沢田纲吉的手刚刚离开箱子还没有做出伸手的动作,看到她这样,手顿时僵硬了,然后又不动声色收回了动作,只托着箱子。
“这些不要了吗?”沢田纲吉看了一眼在垃圾袋里的牙刷杯,故作平静的问。
“当然。”桐原理莎无所谓的说,垂眸看着垃圾袋里的东西,“这些便宜货扔了就好,以后我们会有更好的。”
“也是哦。”沢田纲吉附和的说,笑着转身离开了洗手间,他蹲在客厅里,拿着胶带,脸上却没有笑容,反而有点落寞。
搬家公司的人搬着东西下楼,这天天气不好,上午还晴空万里,谁知道下午就下起了雨。
桐原理莎在一旁撑着雨伞,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来来回回,沢田纲吉在楼上确认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才下了楼,关上门的时候难免有些奇异的心情,不舍又难过,他总觉得独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就要消失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和桐原理莎共处,所以这里的回忆对他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他缓缓的合上了门,对着这个简陋却珍贵的房间说了声再见。
也许是因为入了秋,秋雨加深了寒意,就连人看起来都凭添几分冷意。沢田纲吉看着桐原理莎略显冷淡的侧脸,心中的不舍和酸涩冒了个泡。
她没有任何留恋,因为她一直不喜欢这里。这里只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虽然这一点不算什么,也有可能是他想太多。可是还是无法控制的感到一丝酸楚和伤感。
他转过头看着两个人曾经住过的公寓,破旧而落寞,可是对他来说却承载着美好的回忆。
“我们走吧。”桐原理莎转过头催促他。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压低帽檐跟着桐原理莎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