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脑子想想,他放着风情万种的点心娘子不爱,非要看上这么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糙女人?又不是所有人和她和高瞻一样,眼睛有大毛病!
他是个小老百姓,惹不起还是躲得起吧!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门里传来陈老九的装模作样的声音。
田园园只当是他在开玩笑,笑道:“你骗谁呢!你怎么回事?这几天也不来找我……”
话还没落下来,门又被打开,陈老九探出头,严肃地看着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什么叫我不来找你了,我那是过来蹭饭!蹭饭!”
田园园耸耸肩:“好吧!你咋不来蹭饭了?”
“我近日忙的很,日夜不停地赶制棺材呢!哪有闲功夫去你家吃饭!”
田园园冷哼道:“谁让你不肯收徒弟,活该你忙的四脚朝天!”
陈老九反唇相讥:“你懂什么!干我们这行的得看八字能不能压的住,你以为谁想干就能干呢!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说完,挥挥手打发她回去,“没啥事,你回去吧!别妨碍我赚银子!”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病了,特地从城南跑过来看你!”
陈老九颌首点点了她篮子的黄纸,嘲笑道:“还特地呢!你是顺便来看我吧!好了,人也看过了,活蹦乱跳的!天快黑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掺嘴了几句,田园园气呼呼地提着篮子走啦,陈老九见她走了赶紧关上大门。
明明没影的事,被人这么一说,搞得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田园园了!
路过卤味店时,田园园闻着肉香,决定化悲愤为食欲,买了两个大猪蹄子,回家自己啃去!
到了晚间,那妇人果然上门来了。高瞻还未回来,田园园只带了自己的奠仪跟着她去吊唁,等她回来后田婆子再去。
红事,人不到礼到就行!可白事,礼到人不到,主家是不收的!
田园园已经给他备好了奠仪,等回来自己去一趟就行。
两人结伴去了巷口人家,那户人家已经挂上了白孝白幡,还未进门便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一到家里便看到了院子里起了祭奠的灵棚,此时天色已晚,院内点了许多白色蜡烛用来照明。最里面是为逝者摆灵位的祭桌,上面摆着五碟子果子、面点、祭肉和香炉,左右两侧各点了根白色蜡烛。中间立着一座黑漆漆的牌位,上面戴了一条白幡,极是肃穆。
靠外面摆了张八仙桌,有个管事在负责记礼,他的左边旁边坐着几个手拿哭丧棒,披麻戴孝的男人,应当是孝子贤孙们。
今天是停灵的第一天,来的都是些街坊四邻,到了明日以后亲朋好友才会上门来吊唁。
田园园跟那妇人通了姓名,她婆家姓李,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只因面老,看起来像是四十来岁而已。
两人将带来的奠仪交给管事,李大姐报夫家了名号,田园园学着她也报了孟季的名字。
孝子行礼,二人还礼。这时有穿着孝衣的女子过来请二人进屋。
田园园以为送过奠仪就能走了,没想到那女子带二人进了偏屋,屋里已经有其他吊唁的女街坊,一人捧着一碗正在吃饭,看来这里是专门接待女客的。
都说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田园园还是第一次见吊唁完吃饭的,却不知吃的什么饭,里头有什么讲究。
“二位请稍候。”女孝客施了一礼便离开。
李大姐和田园园寻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坐下。
刚一坐下,那女孝客带着杜娘子也进来了,
她们同住一条街上,自然都得过来送奠仪吊唁。
杜娘子看到田园园也在,怔忡一下,撇了撇嘴坐到了一边。
田园园自当没看见,和李家大姐坐在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不一会儿,那女孝客端来三碗饭,分给后来的三人。
只见巴掌大的白瓷小碗里放了几块豆腐、几筷子青菜和半碗白饭,俗称豆腐饭,专门是来招待吊唁的客人。
李大姐端了饭扒了两口,也不顾嘴里嚼着饭菜,说:“这家人是南边来的,习俗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去年他家老太死了,咱们也吃了这豆腐饭。”
“怪不得呢!”田园园微微一笑,抓了筷子也慢慢吃了起来,饭菜寡淡无味,没什么油水,吃起来更是味同嚼蜡。
其他人都将就地吃了起来,唯独杜娘子吃了几口便住了嘴,一想起奠仪封的七文钱,就觉得亏得慌。
她与这家老爷子连面都没照过,若不是看顾着邻里面子上,才不会白拿这钱打水漂呢!拿出手绢擦了擦嘴,眼神落在了与她隔了三人的田园园身上,见她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冷低哼一声:“惺惺作态!”
她可不信,一个官太太能吃得下这等粗茶淡饭。
明明田园园没惹了她,这杜娘子却总觉得她在场,像根刺刺在心里,坐立难安极不舒服,眼睛总控制不住往她那里瞟,见她做什么都要忍不住的嘲笑讥讽。
可她真看过来了,又像老鼠见了猫,眼神连忙闪躲开来,真是又怂又凶。
田园园吃完豆腐饭,将饭碗搁在旁边的小桌子,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这时,一个不认识的妇人起身径直向她走了过来,未语先笑,客气道:“田娘子好,小妇人罗氏见礼了。”
田园园起身回礼,也笑道:“您客气了。”
平日里这田娘子深居简出,不大与其他人家交往,再加上杜娘子到处嚼舌头编排些下流的话,故而对她有些疏远,今日这般热乎也是因着有事相求。仟仟尛哾
罗氏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小几子,也不管是不是专门坐人的,总之一屁股坐了上去。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呸!”头一歪,往角落的墙根吐了一口浓痰,黄青色的痰顺着墙根拉成了长丝,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罗氏习以为常的拿出手绢擦嘴,其他人也是见怪不怪,只有田园园看的想吐。
大姐,你老师没告诉你不能随地吐痰吗?!
那口痰真的恶心到她了,田园园捂住额头,脑子只有一句话:我想逃,可是逃不掉……老天爷她要是有罪,就让正义使者来惩罚她,而不是让一个去痰星人来折磨她!
“田娘子,这件事对其他人来说难,可对你那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你可一定要帮帮忙!”罗氏先给田园园送了顶高帽子,笑容真诚,一脸的妥妥有所求。
她的语调颇高,引得其他妇人看过来,有矜持的妇人也是竖着耳朵听这里的动静,罗氏似乎不怕人知道或者就想让别人都知道,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田园园本来对她那口痰就隔应,此时又见她成心卖弄,内心十分不喜,可大家都是邻居街坊,却不好当着众人下她的面子,先看看她的请求,合适了帮,不合适拒绝就是。
她做好打算,笑道:“罗娘子你先说说看,若是能帮我绝不推辞!”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帮就另请高明吧!
唉,不会找我借钱吧?要是借钱她是不借的!
“娘子,你都帮不了,别人更是帮不了了!”罗氏笑容满面道:“不瞒你说,我家有个老公公,今年已是米寿之年,牙齿都掉光了,往日里只能吃些米粥面汤。听说你家养了奶牛,我想求些牛奶给我那老公公喝!”
田园园如释重负地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只要不是借钱,什么都好说。
罗氏惊喜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像你这般有孝心的儿媳妇世间少有,即是为了你的公公,我焉有不同意之理!你尽管来就是!”
素日听些她不好的传闻,还当她是个极难说话的人,没成想竟是个古道热肠的爽快人。
一时,满室的妇人对她无不改观,有些人见她如此大方,也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颧骨高高的妇人对田园园说道:“娘子,我家外甥媳妇产子后奶水少,孩子每天饿得哇哇大哭。娘子可每日能匀出些?”
田园园点点头,笑容满面:“好说,好说。”
另外一个妇人见此也忙道:“娘子也匀些给我吧!”
认识这个妇人的女子,好奇地问道:“岳娘子,你家没有老人和吃奶的小孩,你要什么牛奶?”
那妇人恼她拆台,白了她一眼,道:“我男人身子不好,吃些牛奶补补身子!”
话落,一个妇人高声打趣道:“呦,晚间吃你的不就好了!何苦糟蹋好东西………”
闻言,满室的人掩嘴笑了起来。要不是顾忌着主家在办白事,这些娘们早就哄堂大笑起来。
妇人恼了:“呸!你这嘴上没有把门的婆娘浑说什么!我家男人身子弱,我给他要些牛奶补补,怎么不对啦!”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你少折腾几次不就补回来了,大晚上光听你家得动静了,还让人睡不睡觉了!”
“我看你是嫉妒!有本事你们闹出动静,不让我睡觉呢!我看该补的是你男人!”
“你说什么,看我不把你那破嘴给撕了!”
“哎呀,谁怕谁!满街谁不知道你男人是个软蛋………”
一言不合,这两个妇人吵嚷了起来。两人年岁相当,势均力敌,骂的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比看小黄文还要刺激。
好在,主家的女孝人听到内室的动静走过来劝架,而田园园见此也回去了。
她可没那么多水磨功夫听人骂街,芃芃还在家等着呢!
回家后,田园园换了田婆子去添奠仪,一炷香后,听到高瞻家传来动静,她拿了奠仪送过去,又将巷口家死人的事情告诉高瞻。
高瞻道:“与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慈善人。确实该去吊唁一番,多谢田娘子告知。”
田园园笑道:“客气!高远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回来?”
高瞻从田园园怀里接过芃芃,轻轻颠了两下,“兰心,你长大了些呢!”听到她的问话,温声道:“这几日他都在诗社里混,每天到了亥时才能回来。”
“诗社?他去诗社做什么?学习作诗吗?”
“好像是。”
“呃……”这还是经常偷看小黄文的高远吗?
芃芃盯着高瞻的脸片刻,然后伸出小肉手去摸他的嘴唇。
“城里最近有些乱,你多囤些米面……唔唔……”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小肉手突然伸进他的嘴里,高瞻一不小心咬到了。
“哇啊啊啊……”明明是好奇他的嘴唇为什么会一张一合的,怎么小手被咬住了?芃芃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田园园连忙把捣乱的芃芃抱回来,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哪能把手放进干爹的嘴里呢!”
高瞻也是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被娘和干爹哄了两句,芃芃揉着泪汪汪的眼睛,打了个小哈欠。小家伙要睡了,田园园将她横抱着,轻轻拍着她的小身子哄睡觉。
“你说的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囤点粮食。”
“时间不早,我先去祭奠了。”
“行,我也回去了。”
说完,两人便各自分开,田园园抱着芃芃回家。
翌日一早,田园园家的大门就被门敲响了。
还好她已经起床,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拿着罐子、盆和其他容器的妇女,见她开门,为首的罗氏喜笑颜开:“田娘子安好,我们都是来要牛奶的!”
田园园笑道:“这么早就来了呢,不知道各位吃饭了吗?”
一大早就来送钱,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罗氏笑道:“吃了,吃了。不劳娘子操心!”
有人赞叹道:“是呢,娘子真是个大善人!”
还有人睁着眼说瞎话:“就是就是,人美心也善。”
其他几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起来,她立刻化身成她们嘴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呵呵!
田园园让开门,笑道:“快快请进,我家的奶牛每天产不少奶呢!我们倒是喝不了多少,正愁着怎么处理呢!既然你们有需要,尽管来买,别的地方怎么卖的我不知道。咱们都是邻居,我只卖十文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