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回到空间,一直不说话,想起明,心情有点压抑凄凉。
她把原因归结于大概相处久了,总会有些舍不得,养成习惯了,习惯这东西最不好改。不过,他们分开,她也会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她会重新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权当流年里恰逢一人,他陪她一段路,她还他一场烂漫萤火。
谁也不欠谁。
也好。
……
系统觉得宿主现在这个状态有点不妙,怎么感觉更加孤僻深沉了?
这么憋着也不好,于是……
叮!
恭喜宿主等级达到LV1!
叮!
恭喜宿主获得血厚属性。
叮!
宿主已有积分500。
系统:宿主你要不要去商城买什么东西?
女人不是都喜欢购物,又开心又能释放压力!
坐在冰面上的万年终于抬起头,没有一点欣喜,眉头紧锁,疑惑重重:“我不去,要买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逛街忒累了,又浪费钱,懒得跑,人多,又没有朋友陪着,她不太习惯。
这一次,因为知道任务,所以她总觉得在执行任务时,她时不时会容易出戏,这样不太好。
而且,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般就脆弱,生离死别是人生的一种常态。她必须要坚强,因为她是一个人。
“系统君,可不可以选全真模拟?”
痊愈最快的人,往往受过很多伤。为了以后能够不被别人轻易伤害,不轻易伤害到别人,她就必须先伤害自己,学会疗伤。以后才能在遭遇伤害时,快速抵抗和痊愈。
感同身受,换位思考,她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万年气质清冷,长相偏于甜美,骨子里却要强,非常讨厌不堪一击的自己。
她想成为痊愈的很快的人。
而且,她也想放纵一次。
人生至少有一次为了某种东西陷入纠结和苦痛,然后在伤口处生出无形的鳞甲和翅膀,鳞甲抵抗伤害,翅膀脱离苦难。
“其他的全真模拟?”
系统:有,有一种全真模拟是宿主穿越到原主身体,与其合二为一,这种模式难度将直线上升,当然报酬也会相应增加。
万年感觉到系统欲言又止,丹凤眼眸中流光转动,意味深长道:“然后呢?”
系统:为了不泄露系统存在,宿主将会暂忘或者忽视系统,没有系统的提醒,宿主很容易迷失在偌大的虚无世界。
系统:这样宿主你还要去吗?
两个灵魂的融合肯定会产生一些矛盾逻辑问题,但万年作为任务者一般会自动默认为这些不合理为合理存在。
“你关键时刻可靠吗?”
“我们系统平时可以不靠谱,但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然后迅速经历了一系列的感情清洗处理,接受了随机任务,她被传送出空间。
忽而,空间里有一袭冰蓝色的身影逆光而来。
头顶一轮圆月,飘飘兮似仙,乘风而来,清明如画,每走一步脚下似乎就有莲花盛开,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系统熟稔道:你来了呀?
……
苍元大陆9102年,伊兰卡国,皇帝江阴年老多疑,各路皇子虎视眈眈,伊兰卡国摇摇欲坠,皇帝大力剪除皇子羽翼,众皇子均遭遇重创,六皇子的母族尚书千水族受创更甚。无数鼎盛一时的权贵世家大族,无不龟缩起来,避其锋芒,休养生息。
伊兰卡国暂时得到了表面上的安定。
尚书等人心知陷构,却无计可施,只因要灭他们的是这个国家的王。
犯事男丁多数血洒菜市口,昔日辉煌流彩,如今白骨无人收敛。女眷一律编入奴籍,流放北疆。
后来,伊兰卡国天花横行,北方虫灾不断,南方笙歌燕舞,帝王只顾巩固王权,无所作为,王权渐轻。
“小月千万不要喜欢皇家的人,尤其是六皇子。”
“小月,不要报仇了,母亲只希望你平凡安定的过完一生。”
“小月,以后一定要嫁给爱你的人,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
……
“小月,你的父亲死了。”
“你的姐姐也死了。”
“如今,母亲……也快要死了。”
“你一定要活着!”
……
“小……月。”
……
男人猥琐的奸笑,下流的动作,咒骂的话语,女人的眼泪,刀切开脖颈喷薄出的血,稚嫩的脸庞,垂落的手,远去的镣铐声和光明,梦中无数的回忆接踵而至……
天上的秃鹫落到草丛里,肆意争夺着食物。
草丛里漏出一只死白的小手。风穿过草丛,一堆瘦弱的身躯被浸泡在一片泥泞里,层层叠叠,脸色泛红,死了的,快要咽气的都堆在一起……
不是每一个犯人都能到达北疆的,流放的途中,总会死很多人,天灾人祸都有,对于那些衙役来说,这都是司空见惯寻常事了。
“你一定要活着!”
“替我们幸福的活下去。”
母亲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万年深陷痛苦。
活着!
活着……
可惜,活着太过艰难。
肮脏的泥泞,污浊的空气,死去的同伴和家人,天边的故乡,丑陋的人性,或许分解者下一个就会进食自己的尸体……
过去辉煌已经落幕,遥远的未来又太过遥远,现在就是生死一线。
所以,还要活着吗?
除了仇恨和回忆,一无所有。
我还要活着吗?
只有痛苦。
死那么容易,活下去却太难。
还要拼命活着吗?
活?
万年的小手无力地推搡着上面的尸体,惊飞了一群秃鹫,努力呼吸着空气,从死人堆里奋力爬出来,浑身泥泞,脚上挂着镣铐,像一根随时都会被人踩死的蛆虫……
卑微。
倔强。
执着。
她只有一个念头。
活着……
就算此时,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
她依旧要活着。
生是一种本能,死是一种决断。
她遵从本能。
就算二十多年的记忆被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楚,理不明白。万年也不记得自己叫万年。但她的本能依旧告诉她:只有活着才能改变自己不满意的东西。
活着也许不能改变世界,但至少要她就这样放弃,她不甘心。
万年手脚并用从人堆里爬出来,嘴唇和皮肤开裂,十指指甲断裂破开溃脓沾满了泥垢和鲜血,厚重的镣铐把脚踝磨出大片的血迹,乱糟糟的头发尖上一个虱子正在奋力往头顶爬。
母亲!
她要去找母亲!
瘦弱的小手等泥泞沉淀,立刻迫不及待捧起两口水,泥沙沙的喉咙发痛,恶臭的味道在舌尖绽开。
五岁的孩子带着镣铐磕磕绊绊去找她流放路上唯一的依靠——母亲。
至少还有一点微末希望。
然而……
“滚~”
“滚呀!”
“母——亲!”
一群秃鹫被惊飞,又扑腾着翅膀落下来继续啄食尸体,小眼睛还时不时贪婪盯着面前张牙舞爪毫无威胁的小孩。
流放队伍每天都有许多乌鸦和秃鹫跟着,它们盘旋在天上,跟在队伍后面,落到树枝上等,胆子大得很,也聪明得很。
阻挡不了的,尽管她已经扑在那具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尸体上面。
还是有胆子大的鸟用长喙来拖肉。
最终,万年用手死死捂着尸体后颈的位置,松开手看着那片小小的金色美丽的银杏叶图案,慢慢站起来,木木地转身。
她们家族所有已婚的女人都会在后颈处刺上一种植物,以表示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银杏,爱情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那片特制的银杏叶迅速暗淡下去。
她的母亲死了。
她的母亲在经历了苦难,受尽衙役的侮辱后死了。
她的母亲和父亲一个死在了南方的繁华里,一个北方的荒野里。
她自此家破人亡、重病缠身、满目仇恨、茕茕孑立、颠沛流离。
她要报仇,杀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如果不是报仇失败而死,那她定是报仇后死。
一夜长大的人大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万年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紧的牙关,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一拖脚,脚一紧。
原来是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锁链。
“哥哥……救救我。”
一个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奶声奶气,颤颤巍巍的喊道,显然他被万年吓了一跳。
万年此刻因为愤怒和仇恨满眼猩红,两只眼睛亮的吓人,牙关正流着血,头发炸了窝一样,衣服上还有血和泥土。
嗯,跟一个野人差不多。
这茫茫的荒原,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晚上,两人人影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万年表情麻木的咀嚼着草根,吃到茅草根,立刻折断一截,递给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小孩。
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越心急却越发出不出来,瞳孔竖起,眼睛瞪圆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失声了。
万年闭上嘴巴,不再像一个傻子一样张着嘴巴,一边默默地啃食着草根,一边把吃起来微微发甜的茅草根递到小孩嘴里。
“甜的。”
小孩惊喜地说着,脸红彤彤的,笑着眼睛却格外的亮,“哥哥,我们能走出去吗?”
万年迟疑地点点头。
“我想回家,哥哥你呢?”
家?
他们都没有了家。
她回去只有一个目的,长大报仇。
可冥冥之中,她似乎再找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是谁。
萤火虫点点闪闪从远处飞过来,围绕着两人周围闪烁,像个好奇的孩子。
几颗黄色的冷光落在两人的掌心,辉映着稚嫩的脸庞。
“等我回家,就去找哥哥玩。”
……
“我是不是生病了?”
万年点点头,把手上的萤火虫放到小孩的掌心。
“我会死吗?”
万年默默把茅草根挑选出来递给小孩。
他们似乎都得了同一种病,都在发烧。
“好困,好累。”
“我可不可以变成萤火虫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