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点点头,这点小伤倒是一点也不碍事。
曾经有个女人也关心过他,一点小伤她就心疼的掉眼泪,那个时候总觉得她矫揉造作,如今她已经死了好久。
也再没人为他流泪欢笑。
本以为这个世界除了敌人,再无人关心自己的生死……
少年看着万年,她似乎不太会说话。
万年问完立刻像猫一样垫着脚跟轻手轻脚走拢,迅速跟狗似的从他撑着门的胳肢窝下跑了,跑到隔壁门一关,钻进被窝就死活不出来了。
少年盯着地面,手里玩着一颗白色的像糖似的石头。
他似乎忘了给她买鞋了。
第二天,少年拿好包袱下楼吃饭,想起有东西忘拿了,上来时发现一个小身影在他的屋子里正翻找东西,嘲讽地摇摇头,快步走到客栈门口,他蓦然回首,笑得冷若冰霜,美的让人无端心痛。
这就是目的?
万年饥肠辘辘也没有等到少年回来,他的房间收拾地干净,一点重要的东西都没留下。
他走了。
万年看着手里提的药,打开房门就看到晨曦里一张熟悉的脸。
那脸生的极美,抛却了阴冷,就像冰雪堆积成了无色的梨花般,眸子深邃明亮装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和荒凉。
欣喜慌张中万年赶紧去追,情急之中一脚踏空,本能团住身体,“咕噜噜!”从楼梯上一路滚到少年的脚边。
少年垂着黝黑的眸,冷冷地看着万年从地上爬起来。
灰头土脸的,万年爬起来,用衣服把少年鞋上的灰尘擦干净,战战巍巍,低着头一只小手伸出去,提着几包草药,忽而抬头一笑,如暖阳普照,春晓之花。
谁知后来,温柔清新春花燃烬,在灰烬中开出浓烈的夏,又在寒冬来临之前就凋敝,在秋风里率先凝结成了璀璨的冰花……
少年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思考了什么,又或者他什么都没有想,接过草药,长腿一跨就出了门槛。
万年呆了一下,搞不懂少年是什么意思,拔腿跟上,小短腿在门槛上一绊,一头闷到前人的屁股上,揉揉头,看见对方裤子上的口水印子,赶紧离远点。
走了一会也不见少年有反应,万年猫着胆子伸手,终于在经历了几次失败后,牵住了对方的衣角。
似乎少年并没有发现,万年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昨天吃饭时顺下来的冷馒头,刚狠狠咬了一大口。
眼睛圆溜溜的,幸福地眯笑着,两腮鼓鼓一动一动的。
少年察觉到万年在掏什么,立刻回眸,晶莹剔透,冰霜彻骨。
“咳!”
噎住了。
万年满脸憋的通红,不敢咳嗽,气不顺畅,汗水一个劲往外冒,死死不肯松手,见少年还盯着她,瘪着嘴,眼眶红红倔着不落泪,把咬了一口的馒头抖着手递上去。
别看了,都给你就是了。
少年冷着精致的面容不说话,一根一根掰开小女孩牵着衣角的手指。
万年摇摇头,看着手指一根一根被打开,都快急哭了,又急又噎,怎一个难受了得?
终于小手重重落下。
万年粗着气,觉得手里的冷馒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低着头,一根蜈蚣辫安静地垂落在瘦弱的脊背。
果然,还是……
少年把水囊打开,塞到低着头的小女孩手里。
万年惊诧,把水倒到手掌心,小心得喝着,颤抖的睫毛显示着窃喜和不安,喝了几次,还是噎,但她把水囊递给了少年,不敢多喝。
少年正在塞水囊,余光里瞥看万年在悄悄的抓脖子,又重新把水囊塞到万年手里,“喝。”
难道是嫌弃她了?
万年连连摆手,她喝得很少的,还倒出来喝的,把水囊退回去,颤抖着双唇“对……。”
对不起。
水囊再一次被塞给万年,少年转身就走,万年抱着水囊在后面追,在头昏眼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前面的人终于停了。
“为何跟着我?”
“养老送终?”
万年疯狂点头。
她就是想他陪她长大,她给他养老送终。
可她还想找到第一杀手,替家人报仇!
“第一杀手?”
说到这四个字,万年总能格外顺畅。
少年心中一惊,面色无常。
难道……
“你……他……在……哪?”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少年眸凝雪光,丹田之气回归平稳,什么也没说就提步走了。
一日,窗外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你……找?”
你在找什么?
万年有看到少年在窗边发呆。她总觉得他再找什么,就像她要找第一杀手一样执着。
少年看着茫茫的远山,街上来来往往星河流淌一般移动的伞,“我在找一个人。”
“我以为我找到了,但我错了。”
他以前找到了,可那个人死了,他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个人,所以他还会继续寻找,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
万年翻翻自己的衣服,还是没有找到东西,继续找。
她放东西就那么几个地方,不应该找不到呀。
“在找这个?”
少年骨节匀称的手指夹着一颗白色的石头。
万年接过,又递给少年。
少年蓦然一笑,万年感觉眼前似乎有梨花飞过,他好笑地揉了揉万年的脑袋。
胆子肥了,居然敢拿假糖逗他。
万年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有些自卑地看着脚尖。
他们又回来了,乞丐窝还是乞丐窝,气氛却古怪地很。
万年也不知道少年要找谁,她偷偷去乞丐那里打听了有没有看到十几岁长得好看女孩子,或者长得好看但气势很冷的大人。
然而都没有……
少年惊讶的发现平时黏着他的人居然不黏了,反而时时刻刻躲着他,似乎他就是洪水猛兽一样。
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洗的头发还滴着水,瑟缩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伸出通红的小手,啃着冷馒头。
这天,少年又准备去乞丐窝找人。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离的越近似乎越找不到。
少年刚刚出门,就看见有一个弱小的身影打着一把伞遮住太阳光,似乎很畏惧阳光,他的黑衣裹在她身上显得人特别瘦小,全身裹得只露出两只晶亮冰冷的眼睛,远远阻挡了他的去路。
“不……要……去。”
“让开!”
小女孩打着伞,站在前面,伞下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形如鬼魅,露出的美丽眼睛执着,散发着不悦的气息,养回来的胖已经消失了,瘦成了一张皮,小小的脚还穿着少年给她买的绣花鞋,不挪动一步,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
“让开!”
少年凝眸,目光冷如残雪,大拇指摩挲着剑柄。
小女孩打着伞的笼在袖子里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年,旋即退后一步,沉重道:“会……死。”
小女孩步步隐去,幽幽的看了少年一眼,随后伞也消失在了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