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神经绷紧到某个程度,就会变得对有些事情特别的敏感。
京墨回来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院子里陌生的气息,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娘子身上只有属于他的淡淡冷冷清甜微苦的梨花香。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只是万年在她的汤药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个味道她喝过了十几年,那是爱里混杂着欺骗的味道,恶心地令人作呕。
她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淡,就像迷离的黄昏浅薄,有一种濒临易碎的美感。
万年想大概是京墨有所察觉,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离开。
“呕~”
万年刚喝完滋补的汤药,没成想还是忍不住恶心地吐了出来,扶着床边拿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吐完,浑身浸泡在汗水里,整个人似乎都虚脱了。
京墨拍拍万年的背,递杯水,再擦干净嘴唇:“娘子,好些了吗?”
万年半躺在床头,连手指头都越发无力,“怎么这个药怎么变得越来越难喝了?”
“不想喝了。”
京墨正在收拾痰盂,开窗通风,闻言动作一顿,“好。”
她是察觉到了?
万年洗了个澡,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总算把那难闻的味道弄干净了。
等京墨一离开,万年戴着斗篷,绕了一大段路。
路上的冰雪都已经化了,春天似乎要到了。
去了一家以毒闻名的医馆。
“大夫,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夫人,你中毒了。如果只是单纯一种,用个十年八年倒也没多大毒性。夫人这毒已经有十几年了,想必是亲近之人所为。夫人的身体严重亏损过,排毒能力比平常人弱了不止三倍。。”
“嗯,我知道。”
被人围剿,她差点死了,能不严重吗?
“这毒越来越严重,再不祛除,恐怕会影响夫人的身体,尤其是脑袋。况且,夫人的身体特殊,其他药物很容易引起不良反应啊。”
“那怎么解?”
“解复杂的东西,有时候往往需要最简单的方法。”
“怎么讲?”
“放血。”
“大夫,你尽管放,我一定全力配合。”
“夫人,这血老夫可不敢放。”
“因为,夫人你怀孕了。”
……
万年只觉得晴空霹雳,回去的路上,斗篷下的一只手捂着还很平坦的小腹,脑袋一片混乱。
怀孕了?
哈哈~她怀孕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没有印象?
呵~果真是脑袋受了影响?
她现在这破烂的身子,怎么可能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孩子,而且孩子的父亲还给孩子下了毒。
定期放了血,她能排解掉一部分毒,可那样子身体只会越来越亏空,说不定连孩子出生的那天都活不到。
你看她的人生二十岁,才这么年轻,就已经走到命运的死胡同。
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好搞笑的玩笑。
更何况,她可能怀着仇人的孩子,一想到这里她暴躁,她就想掐死自己。
她怎么就这么卑贱?
她无法忍受做别人的替身。
“京墨!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怀孕了。
晚上,京墨洗漱完把万年抱到床上,把万年的小脚丫擦干净,塞到被窝里,才去倒废水。
“夫君,喜欢宝宝吗?”
平平淡淡的声音,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
京墨端着盆子的手一抖,水荡漾起无限波澜,水中他英俊素雅的面孔也破碎开来,耳朵上一枚小小的“戒”字耳钉闪烁着光芒。
他在发抖……
“对不起。”
“夫君,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太想留住你了,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我才……”
所以,才会动那些龌蹉的心思,不经娘子同意就……
我无法承担失去你的苦痛。
所以,我才从毫无城府变成了百般算计。是你让我从一个无心无情的杀手,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你的丈夫。
万年这个人骄傲,若不是最爱她的人,她最爱的人。她宁愿胎死腹中,也不愿意孩子生下来就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夫君,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我是不是你唯一的爱人?”
京墨犹豫了片刻:“千月,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原来,如此。”
万年闭着眼睛,心在京墨犹豫里逐渐冷成冰,笑得分外苦涩。
她满腔热血爱他那么久,连自己都要骗,却还是抵不过他犹豫的一瞬间。就算他说一句,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哄哄她也好,可他不说。
她不是他最爱的人,他大概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这个认知更让万年觉得痛苦。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夫君,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是。”
“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想要一个孩子?”
“是。”
他其实不喜欢小孩子,但只要是娘子给他生的,他都会喜欢。孩子会是他们之间重要的纽带,把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让他们之间有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我好像怀孕。”
可下一秒就把京墨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可我绝不会为一个心里还有其他的人的男人生孩子。”
宁愿一尸两命,也不愿意。
“夫君,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像不像一个傻子?我居然还想过,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她想着她拼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等她死后,给他就一点念想。
可如今,没有必要了。
真的没有必要了。
如今,她就是要折磨他,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中毒,她又怎么会需要定期放血才能活下去!
是他要逼死她的孩子。
他不爱她,他又想她给他生一个孩子。如今,有了,他又想逼死他!
“千月!我承认曾经是喜欢过一个人。不过现在,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谁?”
“帝都第一美人,千水千纱。可她最后背叛了我,嫁给了百里雾。”
哈哈哈,原来,真的是姐姐。
从刺青师、姐姐的给她的信再到皇帝道出那天的真相。她一直都在蒙骗自己,骗自己京墨不是第一杀手,他不会杀了姐夫,逼死姐姐。就算他手臂上有卡萨布兰卡也不是姐姐曾经的恋人。她和姐姐长的一点也不像,柳博衍那是喝醉了眼瞎,认错了。
可现在,所以的假设都土崩瓦解……
既然,他心里现在都还有姐姐,他又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爱?
他算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说姐姐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