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三年,这三年里万年变得渐渐不再说话,做什么似乎都很轻,似乎整个人都要消失一样。
她总是隔着窗户看着飞到窗外的蝴蝶,时而发呆,时而浅笑不语,她的记性也越来越差。
自那天后,京墨也不再给万年喂失忆的药。
那天,他打了一只鹿子,推开门,看到秋千上浅笑的人,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见。
她说,“你是谁呀?怎么来我家。”
京墨背过身去了抹掉脸上的汗与泪,“我是你的夫君。”
她说,“喔。”
他根本不用再修筑铜墙铁壁困住她,因为她已经困在了自己的心里。
大猫跳到围墙上,她会搭着梯子,把大猫搬下来。
冬天,她会给大猫织袜子。
晚上,她会抱着大猫,哄大猫入睡。
他亲她一下,她一定会要求他也亲大猫一口。
她会一本正经地说,“你要公平,不然它会生气的。”
大猫这个时候,也会极为配合地“喵~”一声。
有次,晚上,他压到了猫爪子,她就把他撵到小间去睡。
以前,她会跟他打架吵架质问他,现在她不会了,她变得安安静静,听话乖巧。
她很少和他说话,即使他从她面前走过。只要他不开口,她都能一直不和他说话。
最长的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她不和他说一句话。如果不是,他开口,也许一辈子她都不会跟他说话。
唯有恩爱时,她才会因为受不住他的刻意而痛苦发声。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药石枉然,一直郁郁寡欢,手脚也变得越来越冷。
她的世界除了大猫,都在渐渐失去颜色,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了期待和眷恋,她正在慢慢死去。
第九冰阳终于找到了京墨,旧友重逢。
京墨:“一起下山去买点吃食。”
两人一起下山,冰阳因中途有急事闪了。
冰阳:“我马上办完,办完我就来找你。”
……
“主人,查到了。有间房屋,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猫洞。”
“我想我可能找到她了。”
冰阳吞下一大把药,“你先回去,别被京墨发现了。”
……
房间里发出一声猫叫,冰阳看着那冰冷的猫洞铁窗,几乎不敢挪动步伐。
终究,他还是苦笑着慢慢走过去。
洪水猛兽他都不怕,他怎么怕了一只猫。
冰阳弯下腰,透过猫洞铁窗看到的场景,他想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是一人一猫在玩着一个大线团。
那人的背影纤瘦,满头银灰色的发丝铺散在地上,时不时趴在地上和猫对弹线团。
猫跳来跳去接弹线团,偶尔也会气急败坏“喵喵~”乱叫。
他也是站到铁窗面前才察觉屋里还有一丝气息,但没让他想到的是这缕游丝一样的气息居然是一个人!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人回过头来,一双银白色眼眸,如冰雪覆盖不见一丝温度和城府,皮肤也是白如雪。
那双眸子毫无疑问是美丽的,可也是死寂的空洞的,直到猫把线团叼回到她手里,拱拱她的手。
她才蓦然一笑,抚摸着猫,低头吻吻猫的小鼻子。
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
冰阳握住铁杆,不可置信:“千月!”
她抱着猫也蹲到猫洞铁窗,“你是谁呀?”
“也要玩线团嘛?”
冰阳目露狂喜:“千月,我是哥哥,我是第九冰阳呀!”
万年搂着猫偏着头想了想,如同一个幼稚的孩童:“那哥哥要带我出去玩吗?”
猫戒备地看着冰阳,熊起毛毛,也出声复合:“喵~”
冰阳如鲠在喉,心中苦涩:“不,哥哥不能带你出去玩。”
“你一定还是最想待在京墨身边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哥哥的身边,你还要来嘛?”
因他命数不全,眼前和平的监察司内部随时都可能一片尸山血海。各监察司之间贪名逐利争斗不断,泪焉国和伊兰卡国动作不断。
他们越靠近,越容易吸引,直到有一个人的命数被另一个完全吞噬掉。
所以,你还要来吗?
万年:“那哥哥会带我出去玩吗?”
冰阳:“不会,哥哥只会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样你就不会被别人杀死。”
万年:“被别人?那哥哥会杀死我吗?”
冰阳蹲下来,伸手想要抚摸那熟悉思念的脸,可他的手只伸进去一截,就再也无法继续。
“你还是不要来了。来了,哥哥会杀了你的。”
“事到如今,你有权知道真相。千月我们本来相辅相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因为他们窥探天道,导致你我命数相冲,同根相煎。我们成了天理难容。
我们之中注定只能活一个,第九冰阳必须继承监察司,而千月必须死。是哥哥,哥哥对不起你。他们窥探天道,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你这样也很痛苦?无心无情,活着也如同傀儡。”
“你放心,等你把命数给了哥哥,哥哥就会把他们全部诛杀,让他们为你陪葬。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哥哥一定还给你……一定。”
万年静静地看着面前涕泗横流的人,把玩着毛团:“那哥哥说跟我玩线团是假的了?”
对比妹妹的不谙世事,冰阳越发觉得自己心思龌蹉,可他的背后牵扯着第九家族整个家族的命运,还有伊兰卡所有的黎明百姓。
冰阳背着万年又咽下一大把药,头硬抵着铁柱:“假的,都是假的。就连哥哥这个称呼也是假的。这世界上只有京墨对你最真,他最不可能伤害你。”
看着慢慢变形的铁柱,万年和猫都默默退后一点,一手一爪茫然地放在线团上。
“京墨,他杀了姐夫,逼死姐姐。”
冰阳以为万年清醒了一抬头,看到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一颗心又暗淡下去,“千月,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哥哥只想告诉你,京墨那次出行只杀一人,他本来是该杀你姐姐的,可他却杀了姐夫。你不要怨他。”
“主子。”有人低声地喊着。
冰阳立刻整理,面色恢复如常,站了起来,“知道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
“主子,要带千月姑娘走吗?”
“不必了。”
万年盯着线团,“我不怨他,可谁又来体谅我。”
本以为有了逃出去的希望,后来破灭了。
她不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
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哥哥只想她死。
万年今年二十三岁,可她的心已经死了。
三王府。
繁花透过重影的皮囊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忽然泪目。
皇宫。
纵使新皇雷霆手段,铁血手腕力压群臣,最终也只得妾至贵妃,此生誓不封后,他一半的儿子隐藏在黑暗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