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朝虽为大国,边境却临数小国,近几年来,越发的不安分。
宫家二爷宫青阳带着两子驻守边疆多年,经历了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战事,如今边境稍稍安定,皇上念及宫将军渐渐的上了年纪,又与宛朔对峙多年,终获大捷,便招了宫将军和少将军回都城,封为永安公,不日便要抵达都城。
宫府上下亦是一派喜气洋洋。
“这么说二伯和二哥哥就要回来了?”宫落云一进门,贴身侍女含琳便向她报告喜讯。
“是是,几日之后你二伯和你二哥哥就要回来了。”宫二夫人苏氏点头连连,又是止不住的笑意,“只可惜你三哥还留在边疆,只能年关再相见。”
“三哥哥本就不受拘束,在边关说不得还能自在些。”
苏氏点点头,“听你大伯说,这次陛下欲给你二伯封侯,到时候他也不用再去边关,你二哥应该也会留在都城。”
“那不是要开府?”宫落云上扬的唇角稍稍失落,“那以后就不能常常见二伯母了。”
“说什么傻话?既然都在都城,相见自是方便,咱们还是能同以前一样,云儿若想伯母了,大可来住。”苏氏膝下无女。虞氏原有一个女儿,却不幸夭折,整个宫家便只有宫落云一个女儿,遂都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
“嗯。”宫落云靠在苏氏肩上,“以后我若去的多了,二伯母可不许嫌我烦。”忽而一顿,接着笑道:“若是二哥哥娶了新妇,又有了孩子,说不得二伯母就顾不上我了。”
苏氏一愣,点了点宫落云的额头,“瞧你,还未出阁的姑娘眼瞧着是留不住的,说的什么话。”
这一番话叫宫落云忍不住羞红了,苏氏却拉着宫落云的手,“我跟你大伯母早就为你相看好了几家公子,免得到时候你嫁不出怨我们。”
“二伯母!”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忍不住以帕遮面,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苏氏却容不得宫落云拒绝,拉着她便往宫大夫人的房里去。
长秋殿
百官携着家眷恭敬的立在两旁,帝后款款而来,皇后金色的凤袍随着脚步缓缓划过,太子则恭敬的走在皇帝身后。
宫落云站在虞氏和苏氏身后,眉眼低垂,不敢顾盼。
忽而感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忍不住稍稍侧首,却只见太子的目光刚好滑过她身侧的朱漆彩绘花鸟纹长桌上,宫落云定了定神,螓首低垂,再也不敢乱瞧。
直到帝后一同落座黑漆理勾戟金龙云纹宴桌后,才道了平身。
宫宴上自然少不了对宫青阳一番褒奖,边疆安稳,皇帝龙心大悦,便与宫将军和宫相痛饮了好几杯,直到被皇后劝住才放下了酒杯,复又问了宫若舟和原在边疆的宫若帆,便道宫若舟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自当有佳人相伴。
宫落云罕见的瞧见了自己二哥耳根泛红。
宫宴之上歌舞翩翩、丝竹绕耳,好不热闹。
有好几位夫人带着自家女儿上来攀谈,想来皇帝那一番话叫不少人都入了心,宫落云告了虞氏,在长秋殿外的一隅透气。
“怎么?觉得无聊了?”庆功宴上,身为太子的萧允昭喝了不少酒,一边还得费心思关注自己的眼睛,直到出了长秋殿才觉得自在。
“殿下。”宫落云福了福身,萧允昭恰好现在宫灯几步之处,落在他面上的光便将他的面容半遮半露。
一时间宫落云看不清喜怒,便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许是刚才多喝了几杯,现在吹吹风,好多了。”
“可要为你准备醒酒茶?”萧允昭眸色缓了缓,微微上前一步,果不其然便见着宫落云再后退几步,“为何躲着孤?”
按理说他们虽不相熟,却因着上次那事应是比旁人多几分亲近,且既然有了肌肤之亲,他们之间便不会再如寻常的臣女与太子那般。
可这两次见面,却发现她刻意疏远了他,只是上一次还可说是街市之上,不得不避嫌,可这一次呢?
萧允昭忍不住拧着眉,实在叫人心中不悦。
“殿下金尊玉贵,臣女、臣女实在是不配亲近殿下。”
“你是宫丞相、宫将军的侄女,如何不配?除了皇室之女,怕是这都城之中属你最尊贵。”萧允昭凝着她低垂的眸子,“还是你怕私宅之事会被人知道?”
果然,宫落云面色一白,瞪大的双眼满满聚了些水汽,“落云···云儿莫怕,不会有人知道的。”并非有意吓她,却仍是将她吓着了。
“殿下······”
“孤会负责!”
“殿下慎言!”宫落云苍白着唇,置在腰间的手指紧紧的搅纽在一起,身子晃了晃,只觉眼前一片空白。
片刻后敛下眼帘,“殿下于臣女有救命之恩,臣女感恩殿下还来不及,只盼未来能结草衔环报答殿下,又怎能以此相胁?”
萧允昭盯着她半晌,见她真诚,并无半点推脱虚假之色,稍稍安了心,“那为何总是避着孤?”
“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若臣女同殿下走得近,恐不利殿下。”
“若孤不介意呢?”萧允昭眉间柔了三分,伸手解开被发丝缠绕的步摇。“云儿怎么说?”
“殿下!”宫落云慌张的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柱子,看着步步紧逼的萧允昭站定在自己面前,恰好隐没在宫墙落下的阴影里,更加惊慌的贴紧了强。“殿下过了!”
“云儿既说孤有恩于你,那孤的谢礼呢?”萧允昭微弯下腰,虽知着男女有别,却仍忍不住凑近了她,果然是那梦中思念的那一抹幽香,忽而便解了些相思。
“那日、那日在丞相府,臣女已经当众谢过殿下了。”别开脸,躲开他的凝视,不知是紧张或羞涩,只是他们之间离得这样近,带着令人窒息的暧昧,胸口好似被一只温热大掌死死按着,叫她喘不过气。
目光落在那双微微张开的红唇上,开口带了几分不明意味的幽深,“孤可不仅仅救了你的清白,还有宫家的名声,还有你的命。”不由得又凑近了几分,一双柔掌便抵在了他胸前,“殿下您真的过了!”
萧允昭深吸一口气,虽不舍却仍往后退了几步,“自从上次宫府一别,孤可一直等着,谁知等不着姑娘的谢礼,却等来姑娘的一退再退,可真令孤心寒。”
“殿下可真是斤斤计较!”他这人怎么这样?!宫落云忍不住,鼓了鼓粉腮,难得的露了几分嗔意。
“孤是太子,自然每做一件事便要看到效果。云儿可想好了?”
“殿下既为太子,也该知道分寸!臣女与殿下并不那么相熟,殿下称我‘云儿’也太为不妥,若让别人知晓,恐让人以为殿下德行有失。殿下救了臣女,臣女自会相报,不知殿下想要臣女如何?”
“待孤想一想,不过姑娘下次若还拒绝,可见其心不诚。”
“只要······殿下不做过分的事,臣女、臣女自然不会拒绝。”
“那便好。”后退两步,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仍幽深了些,
宫落云抬眼,恰好对上萧允昭含笑的眸子,不禁怔愣,他眉目清朗,真是越发的······
“我好看吗?”
宫落云无意识的点点头,下一刻便带了些哭腔的惊呼,“殿下!”
萧允昭看着从他面前跑开的宫落云,又笑了开来
若有她相伴,想来也是好事一桩。
池塘对岸,浅紫色衣摆惹得花丛晃动,几片花叶无声无息的没入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