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嘉侯府有嫡长女,名唤宁心,姿容虽非出众,但才情极高,饱读诗书,在侯府教养极好,端庄懂礼的性子亦为她赢得不少赞誉。
彼时皇帝初登基,根基不稳,皇后母家虽能帮扶,但只有周氏的帮扶却是远远不够的。那时承嘉侯府的老侯爷早逝,只有侯夫人苦苦支撑,嫡女霍宁心刚满十六,长子霍宁端年纪尚幼,为稳侯府,也为了为幼弟铺路,嫡女霍宁心入宫为妃。
彼时皇帝与皇后恩爱非常,皇后又正怀着次子萧允昭,但宁昭仪温良守礼,敬爱皇后,倒也博得了几分恩宠。
萧允昭一岁那年,宁昭仪诞下二皇子箫逸尘,皇帝大喜,晋了位份,霍宁心由宁昭仪成了宁妃。
只是好景不长,萧逸尘自生下便不似萧允昭爱动,直至一岁也只会在床上爬,过了一岁仍未学会走路,宁妃这才没法安慰自己,哭着禀了皇帝。
萧启对宁妃虽不似对皇后那般,却也是心系着儿子的。那一年所有的御医都围着萧逸尘转,但丝毫不见好转,只因这是自母胎便带着的腿疾,想要治愈,更是难上加难。
皇帝命人四处张贴皇榜,揽尽天下奇人异士,各路神医,每每带着希望,却只得到同样的结果。
萧逸尘五岁那年,皇帝也渐渐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对于萧逸尘也并未像对萧允昭那般严苛,只要是萧逸尘喜欢的、想要的,皇帝皇后没有不应允的。
其实做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与太子走得近些,以后太子也能照拂一二。宁妃如是想着,也就放开了心。
许是红颜多薄命,深冬一场在寻常不过的风寒不知怎的竟转为肺症,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不起丝毫作用。御医言道这是常年忧思成疾,一朝爆发所致。
宁妃并未迎来新岁,沉睡于那一年的深冬。
皇帝哀叹,追封宁妃为宁贵妃,葬于妃陵,并将二皇子箫逸尘交由皇后抚养。
也因此,为了二皇子,为了承嘉侯府的以后,皇后便成了侯府的依靠,如今侯府的主母便是宁妃的弟媳,遂才照着皇后的意思,让霍长靖与宫落云相看。
“殿下,李姑娘来访。”宫婢打断了他的思绪,萧逸尘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茶盏,收起面上的落寞,眉眼轻扬,又是往日的温润儒雅。
“请她进来。”
李浅雪今日一袭烟碧色长裙,对襟上绣着兰草,云鬓间仅仅斜插着一只珍珠簪子。今日这身穿着倒显素得过分。
“臣女拜见二皇子。”福身之际,裙摆铺成圆圆的一圈,独有一番清丽。
“你今日来所为何事?”萧逸尘遣退了伺候在里面的宫人,温润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不觉带了些与萧允昭极为相似的清冷。看着她因紧张而绷直的唇角,稍稍拧了眉。还以为她是来同他小意温柔的,如今看来却是他猜错了。
“臣女······”李浅雪咬了咬唇,“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臣女不敢瞒殿下,臣女的身子虽然清白,可、可确伺候过四皇子,并不清白,若殿下嫌弃,昨日那些话可以不作数。又或者······”李浅雪悄悄的抬头看了天萧逸尘,见他似乎并未生气,“臣女不敢贪图正妃之位,侧妃···不,妾室即可。万一殿下日后有了心仪的人,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如今的她,已经不敢在肖想什么,父兄不肯庇护,二皇子虽与高位无缘,但她也不敢隐瞒,如今能有个安身之所便足以。
萧逸尘看着她的目光怔忪的落在自己的手上,心中了然。命她上前,将那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握在掌中,“我这样的人,即便有人愿意嫁,又会有几人是真心的?你看样子以后应是个安分的,以后随我去了封地也不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李浅雪听着,眸中不禁含了泪。二皇子向来深居简出,对于他的事情,一星半点儿都不曾听过,更摸不准他的脾性,如今能蒙他不弃,她又有什么好求的呢?
“臣女谢殿下垂爱,若是殿下以后有了心仪之人,臣女愿让出正妃之位,绝不叫殿下为难。”
萧逸尘点了点头,再次细细打量着她,忽而沉下声道:“只是有一点,若你父亲能平安回都城,本宫自然保他一命。但无论他生也好死也好,从此以后你与你父兄再无干系,你可能做到?”
李浅雪深深一叩首,“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浅雪只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以后殿下就是妾身的天。”
萧逸尘点点头,本来对于李浅雪他是嗤之以鼻的,凭何老四的玩物却要他接手?他虽残疾却也是皇子,自小同皇兄一起长大,虽敬爱但也需处处仰仗,可也不必卑微至此。
不过既然皇兄开了口,他自然也应下了。顶多是府中多养一个人罢了,也不是难事。
但昨夜见着她,与她交谈一二,却又隐约觉得她不似传闻中那样卑贱,甚至与他脑海中久违的记忆重合。
“给你糖吃。”
“你没有娘了,我也没有娘了。”
“我娘说如果想她就吃一个糖,就不想哭了,诺。”
李浅雪出了宫殿大门,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桐儿立刻迎了上来,“小姐,如何了?”
“没事了,他并未嫌弃我,还许了我正妃之位。”李浅雪紧捏着帕子,到现在仍是“咚咚”的心跳不止。
“太好了,投靠太子果然是对的。”
李浅雪点了点头,自从母亲走了之后,便没了庇佑,父亲又是极为重男轻女的,若想让自己过得好些,她必须去与那些贵女结交,才能让父兄高看一眼。
却没想到如今能帮她的,却是宫落云。
不禁回想着前些日子被太子的人请了去,虽不知为何,但绝非好事。谁知太子竟是以二皇子妃为代价要她倒戈!
其中为了谁,自不必说。
李浅雪实在庆幸自己不像韩安茹那样糊涂,在韩安茹找上她时,她便料定与她们合作不但不会有好果子,还会被她们舍弃!当下便坦诚自己已经错过一次,断然不能再错一次去害宫落云。虽不想沦为玩物,却更不相信她们。
那一日她在萧允昭面前跪了许久,被他一双寒风似的眸子盯着膝盖发软,这才被允许起身。却不知是迟迟拿不准,还是为以前她对宫姑娘做的事刻意罚她。
昨日的桩桩件件,若无太子殿下插手,恐不会如此顺利。那抹了药的酒杯,也不会落到柳可嫣手里。
如若不然,昨日狼狈至极的便会是她,苦楚无尽的也只会是她。
如今只希望赐婚圣旨早些下来,让她能安心。
······
月如银盘,夜幕之中点缀着满目星子,行宫本就处于山林平坦之处,微暖的夜风送来混着草木香的水汽,不知不觉间,凭添了几分惬意。当然,随着夜风而来的,还有那道颀长身姿。
“我还以为殿下今晚不会来了。”天色暗下来之时便已经准备好,宫落云今日过分乖巧的迎了上去,这样的雀跃,在入怀的那一刻,便已经被他知晓。
萧允昭勾了勾唇,知云儿是在同他撒娇,亦十分受用。“淘气!我又怎会对云儿失信。”淡笑着轻吻她的额角,揽住那纤腰一握,“只是山路崎岖,今晚云儿怕是要吃些苦。”
还不等宫落云反应过来,便被他横抱在怀里,没于浓浓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