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之后,以金墨誊抄的经卷被供奉在炎鸿寺的大雄宝殿上。
又过了不到七日,皇帝萧启已能临朝,宫家自是又免不了封赏。一时间宫落云成了都城内炙手可热的对象,但之前上门求娶的,说着要为宫家小姐介绍佳婿的却都销声匿迹了。那些曾经与她相看过的,更是能离她多远便多远,巴不得宫家想不起她们才好。
同样落寞的还有霍长靖。
霍夫人摇了摇头,儿子是他生的,这些日子每每听到有宫落云的消息,便驻足聆听,这完全不是他之前的性子,若真还什么都不看出来,那她这母亲算是白当了。
“如今你也看到了,那宫家姑娘,无论太子如何想,以后定要入东宫的,不是太子妃也是侧妃,我儿还是歇了心思吧。”
“儿子明白。”霍长靖点了点头,只是心下落寞无处疏解,只好埋头于政事。正要提步离开才又听霍夫人道:“那紫玉环佩你可是送给她了?”看着儿子点了点头,霍夫人心下一阵烦闷,环佩寓意为何他岂能不知?且还是太子所赠,若让太子知晓,以后还不成心头刺?搁在小几上了手拳了又松,松了又拳,反复几次才道:“找个时候拿回来吧!”
霍长靖脚步一顿,僵硬的点了点头,心间好似被人掐住一般。
······
如今的永州与人间炼狱也无甚区别,前些日子突然多出了好多流民,山匪日益横行,让本就缺粮少食的永州更加困难。
但凡家里有点粮的都闭门不出,且用几根大棍子死死的顶住门,只怕被街上那些灾民洗劫一空。
周边的郡县皆是叫苦连天,一封封折子上到朝廷,如今关于永州的事已无人敢瞒,每一封都是火速上报,李升泰等人的无能也惹得皇帝震怒,当下增派粮草、医药,亦派兵清剿山匪。
今日三皇子箫怀瑾自御书房出来,面上一派轻松。想来自己那一番话父皇是听进去了,况且他也是为皇兄着想不是?否则一朝太子,无半点功绩,如何立威?
午膳之前,萧允昭便被皇帝宣进了御书房,父子二人静默许久,终是萧允昭开口道:“儿臣愿亲自平永州之乱。”
皇帝眉峰一挑,虽有些吃惊,但也在意料之中,只道:“怀瑾心大了,你也上赶着非要往里跳?你向来心高气傲不肯服输,可这次却不一样,我儿当真不怕?”
萧允昭深深一拜,才勾着唇笑道:“怀瑾处心积虑不是一两日了,他在永州安了人,儿臣亦然。否则永州早就乱起来,儿臣亦非逞匹夫之勇,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经此一事让他死了心倒也好,免得以后创下塌天大祸,到时父子情义、手足之情,皆无可救。”
皇帝微微一叹,点了点头。
皇室纷争本就无可避免,当年他还不是这样走过来?如今昭儿能饶他们一命,已是最好的结局。正在感叹之余,却又听得萧允昭道:“儿臣另有不情之请。”
不等皇帝开口,便自顾自道:“若儿臣此次平了永州之乱,不求封赏,只求父皇能赐婚。”
皇帝身上微微一震,作为父亲,他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娶到心爱的女人,可作为皇帝······
“你可想好了?”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朕从来就不信什么龙命凤命的,那宫家女虽好,但未必适合你,你······”
“儿臣请父皇成全。”说着便直直的跪了下来,十分坚决。
皇帝摆了摆手,“先将永州之事平了再说!堂堂太子,只醉心于男女之情,像什么话!”看着萧允昭出了御书房,这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呵,这小子!老三能派人在永州作乱,少不了他顺水推舟。
灭了老三的妄想是真,想要还永州安宁也是真,只怕其中也不乏他筹谋着想要借永州之事求娶那宫家丫头。
臭小子!那宫落云需去庄台山祈福,途中必经过永州,怕是也想要一路护送才对。
也罢也罢!虽不喜昭儿如此重情,但幸而也并未因此耽误社稷民生,否则,他定要狠狠罚他才是。
皇帝如此想着,便搁下了笔,哎······宫家!
······
永安公夫人苏荷今日来了相府,只因五日之后宫落云便要启程前往庄台山,太子主动请缨前往永州,因此与太子同行,安全自然无虞。
这样的安排虽然引得羡慕嫉妒,但又何尝不知各种缘由?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一路让不甚相熟的两人培养感情罢了。
若薇与含琳正忙着帮收拾路上要带的东西,虽然是轻装出行,但必须的东西还是要带的。
同一时刻,宫落云被虞氏和苏氏叫到屋里,二人相互看了眼,才由虞氏开口道关于都城中盛传的命格一事,不知作何想。
宫落云犹豫再三,才道:“皇后并未向我提起什么凤不凤命一事,但这种事云儿觉得纯属无稽之谈,并不可信。”
“你虽不信,但陛下与皇后,百姓却是相信的,倘若他们要云儿进宫······”苏氏缓缓的开口,不想话未说完便听她道:“云儿愿意!”
宫落云看着苏氏和虞氏吃惊的睁大眼睛,提裙便跪在了二人面前,“大伯母、二伯母,云儿曾与太子有过几面之缘,云儿······仰慕太子,但并非贪恋皇家权势。况且,太子答应过,即便之后皇上想要打压宫家,但殿下仍会为宫家留后路,三位哥哥凭着真才实学,亦有出头可能。”
“你、你莫不是为了宫家才如此?”二人尚未从一番震惊中回过神,又听得她如此说,瞬间心痛得不像话!宫家哪里需要她如此?他们只不过希望云儿能一生快乐顺遂罢了!
“不,云儿是真的喜欢殿下,殿下也应了会护着宫家,这······难道不好吗?”宫落云看着苏氏和虞氏满面焦急,眼中难解,也更加疑惑。
“伯母若是担心后宫争斗,君恩如流水,其实云儿早就想过了,倘若有人要害我,我亦不会任人欺凌,若是有一日殿下另有所爱,我便安安静静在待在后宫一隅,收了心收了情,若真的无法躲过,也不会连累宫家。”
苏氏听着不禁捏紧了帕子,一阵叫她险些站不稳的心慌,“你、你竟对殿下如此深情?”
宫落云微微一怔,眸中蒙上一层水雾,缓缓道:“云儿心悦殿下,这是云儿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要为自己搏一搏。”
“罢了。”虞氏将宫落云扶了起来,“你这孩子看似柔顺,其实最是有主意的,又承了你父亲母亲的骄傲,此次先安心去庄台山吧,莫要多想。”拍了拍宫落云的手,再不多言。
宫落云点点头,抱了抱了苏氏和虞氏,只当她们同意了,心下感激。
“大嫂,这该如何是好?”苏荷看着宫落云明显轻快的背影,忍不住拢起了眉。
“说起来这也是上一辈的事,与太子无甚干系,若是······太子对云儿真心实意,云儿也真的非他不可,咱们将那些事带进棺材,也未尝不可。”
“哎······”苏荷点点头,这事他们已经三缄其口了十年,十年与一辈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五日之后,太子前往永州,宫落云奉旨往庄台山宗庙祈福,与太子同行。
十日之后,李浅雪父亲李升泰被贬至渚州做一地方小官,李南星也被贬出都城。
众人心知肚明,李升泰耽误政事,又办事不利,连累百千条性命,本应问斩以平民愤。其子李南星于行宫中冒犯御前,诬陷宫家,如今却只是被贬出都城,实乃小惩大戒,这也全是因顾着二皇子的脸面罢了。
半个月后,柳可嫣嫁给四皇子。
婚礼隔天,面色苍白的被婢女扶着艰难的上了马车,与四皇子一同前往封地,自此之后,永不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