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发的粮食和草药已然先行,因着担心永州一带匪患横生,便让征蜀将军李准带兵先行。因着是行军,脚程自然要比萧允昭他们快些。
京郊官道上,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行。因着太子出行,自然是与官员不同,除却东宫所乘的车马外,亦有长长的厢车装载的皆是太子平日里惯常所用的东西。车队两旁,亦有兵卫随行。
今晨出都城自然惹了些非议,但也不过是悄悄议论罢了,谁又敢指责?
宫落云看着如此阵仗,不禁咋舌,平日里看着萧允昭吃穿用度虽也讲究,竟也不知他出行需如此奢华,也第一次感到他为东宫太子与她之间的差距。
“殿下。”夏信将刚沏好的茶放在了马车中的矮几上,“今晨霍世子递了消息进来,请殿下放心,他早已布置好。”
萧允昭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行了大半日,休息片刻。”
夏信领命而出,不需多时车队便停了下来,因着是野外,也无遮风挡雨之处,便只好找了平坦的大石,铺上一张锦缎,将吃食茶水摆在上面。
“姑娘,下来展展身子吧。”夏信遣了宫婢将宫落云请了出来。宫落云轻点了点头,这才由若薇和含琳扶着下了马车。
“殿下说此地简陋,还请姑娘将就,傍晚可到驿站。不若与殿下一同用些吃食。若姑娘介意,殿下亦可避嫌。”
宫落云早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允昭,虽然在外有意同他避嫌,但如今他们之间在旁人的眼中实在微妙的很,若刻意避开,倒显怪异。
如此一想,才道:“此次已经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怎敢劳烦殿下避让。”说着便向萧允昭的方向去,屈身行了礼,萧允昭面上也是万年不变的冷清。
“宫姑娘不必多礼,此次姑娘是为了父皇前去祈福,照顾好姑娘亦是孤份内之事。”说着一撩衣摆便在大石旁坐下,“请坐吧。”
宫落云看着含琳在矮石上铺好帕子,咬了咬唇便坐了下来。
夏信极有眼色的奉上热茶,宫落云小口的吃着点心,敛眸不语,萧允昭也只是时不时的喝些热茶,目眺远方,偶尔瞥一眼,却见她将头垂得更低了。
二人之间的冷淡在众人的伺候下突然被放大数倍,一旁伺候的宫婢便更加小心,却忍不住琢磨着太子这样清冷的性子,哪里会懂得小意温柔?不将人姑娘吓出个好歹就不错了!此次一来怕不是让这宫姑娘越来越怕太子?
二人之间莫说交集,连个眼神也不曾有,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长长的队伍再次前行。
也许是因着稍早之前那有些尴尬的休息,傍晚到了驿站之后,匆匆向太子见过礼,宫落云便在房中未曾出来,即便是用晚膳,二人也是分桌而食。只是太子这边时不时的命夏信将菜送去给宫落云那桌,不知不觉的便摆满了一桌。
“有劳夏公公,只是小姐那边菜实在太多,殿下的好意小姐心领了。”就在夏信第五次将菜送过去之后,宫落云终于顶不住过分的照顾,让含琳回绝了太子的好意。
萧允昭的面上一瞬间略过的尴尬,随意吃了两筷子,上了楼。
瞧瞧,让你傲娇,吓到人家姑娘了吧?这下连你的好意都都不敢接了。
伺候在一旁的宫婢垂眸敛眼,心底叹息啊叹息。
殿下您老人家若是有一星半点温柔,也不必被人家姑娘退避三舍。
这怎么还耍上脾气了呢?哎哎哎,要不得啊要不得。
宫落云看着萧允昭不轻不重的放下碗筷,也只吃了几口,直到瞧见他进了房间,才道:“我吃饱了,去打些水来给我洗漱。”
众人看着宫落云纤细的背影,忍不住可怜起她来。但又能如何呢?
手贴上房门,顿了顿,面上一热。果不其然,一进房间就被抱了个满怀,宫落云红着脸推了推萧允昭,“殿下仔细着些,莫要被人发现。”
“知道你不肯,我这不是一路上都在忍耐吗?”萧允昭无奈的笑笑,尚未赐婚,顾及着云儿的名声,他们二人也只能这般藏着掖着。“今夜早些休息,咱们还得赶好久的路。”
“嗯,殿下也是,莫要担心云儿。”宫落云红着脸在萧允昭怀中点了点头,一抬眼,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一寸寸的上移,温柔的眸色一如她软嫩的指尖,抚过他的下巴,揉过他的鼻翼,对上他深邃得不像话的眸子,只消一眼,心间好似被勒紧了一般。
萧允昭勾一勾唇,握紧了她的手,拇指越发用力的按揉着她的手心,惹得宫落云身上一阵轻颤。
“今夜,怕是怎么也睡不好。”暗哑的嗓音混着些燥热无声的润进了她的心里。
明明未曾拥吻,宫落云却觉得唇上火燎似的,直到若薇与含琳进了房间,那样的感觉都未曾消散。
一连走了数日,青山绿水渐渐的被顽石、荒田所代替。越接近永州,穷困之相也越来越明显,因着下了两日的雨,道路也变得泥泞起来,负载沉重的车马走得也越发艰难。
萧允昭算着路程,思量着李准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永州,这雨下的好也不好。若早下些日子,恐怕李准他们便会晚些,只是这里山石众多,隐隐已有松动之势,这阴雨连绵的着实危险。
正如此想着,忽听“轰隆”一声,半人高的山石滚落,众人尚来不及反应,惊慌与呼救混合成一片,回荡在山壁之间。
早在山石滚落之时,马车已经加快,但萧允昭却飞身而出,夏信也将从马车里揪出的那两个婢女放到一边,急忙寻着萧允昭的身影,“殿下!”
“没事!”萧允昭拥着宫落云几个起落,落在远处,才未被山石所伤。
宫落云面色苍白,身子止不住的在他怀中颤抖着,萧允昭抱紧了她,悄声安慰。
远远一望,宫落云所乘坐的马车已经被砸的稀碎,周围也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云儿莫怕,你的两个婢女没事。”直到夏信拿了伞急急的赶来,萧允昭才将宫落云放开,交给两个婢女搀扶着。
“如今你的马车被毁,便与孤同乘一辆吧。”
萧允昭站在车外,瞧着含琳将宫落云扶上马车,若薇急忙取了件衣服也钻入马车,这才收回了目光,望向山腰那一块偌大的空缺。
“去查!”萧允昭拧紧了眉,低沉的嗓音化作利刃,死死的钉入石壁之中。
山石滚落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山腰藤蔓上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因着宫落云被扶上了太子车辇,若薇与含琳只能与其他仆从同乘一辆。
只是这宫小姐本就惧怕太子,刚才又受了如此惊吓,如今又要和太子共乘一辆车,还不知要怎样的战战兢兢。
众人一边猜测着一边赶路,殊不知马车中宫家小姐的一双手被人紧紧握着,舒适的窝在男人温热的怀里,伴着淡淡的安神香,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