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山野小路上尘土飞扬,月色是唯一的指引。枝叶的阴影落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纷乱的马蹄之下,叫人更看不真切。
男子勒紧了的缰绳,隐约看得出一身劲装,紧束的腰带描着他劲瘦有力的腰线,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飘扬在身后。
是夜,飞奔的骏马已经过了两座城池。
华严寺
月光将窗纸照得朦胧半透,柔软的掌稍一迟疑,缓缓的贴了上去。
纤长的指轻颤着碰触着外面那只同样贴在窗户上的手,一大一小手掌重合,隔着带着他们体温的窗纸。
“殿下可别这样了,会累坏的。”宫落云看着斜靠在窗户外的身影,心疼的几欲开了窗户让他进来。可他们之间相处着实太过危险,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按了下来。
“无妨,即便如此,同云儿说一说话,也是值得。”哪怕什么都不说,只隔着薄薄一扇窗户,同她在一起,这一日的疲惫也散了许多。
宫落云心头一动,不自觉的描着映在窗户上的轮廓。这些天,他几乎每晚自永州而来,一夜横跨数城,只为相见。
永州虽已安,可仍有好多琐碎杂事需处理,如此昼夜不停,又叫她如何不心疼?
“你早些睡,明日还要诵晨经不是?”萧允昭唇角微挑,眉间已显出些疲色。
“阿昭!”窗户忽然就被打开,已经走了几步的萧允昭蓦然回首,月色倾入屋内,月下佳人雅致无双,眉目如画,眸柔如水,还带着些······宠溺?
萧允昭挑了挑眉,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女子身上,且还是对着男子,总叫他有些不适应啊。
虽不适应,却很是受用。
“殿下奔波许久,不如进来小憩片刻,否则身子是要累垮的。”宫落云扯着帕子,眸中再也盛不住更多的羞涩。
“真的?”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异常清晰,“云儿不是怕我胡来?”萧允昭双手撑着窗棱,稍稍将身子探了进去。
“殿下······”宫落云微微咬着唇,心跳的极快,“定有分寸的。”
水葱般的指扯了扯他的衣袖,头顶上方的阴影就这样盖了下来。“吱呀”一声窗子关上,萧允昭横抱起她,往床榻上去。
“殿下还是快睡一会儿吧。”宫落云在他怀里推了推,可他仍抱着她,只好无奈道:“阿昭若还这样,下次便再也不让你进来了。”
萧允昭“呵呵”一笑,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被一个小小女子拿捏住了。看着脸儿红红的宫落云,柔声道:“好,听云儿的。”
“安心休息,我一会儿叫你。”宫落云微微坐起身,低下头便见着萧允昭枕在她的腿上,合起了眼眸。
“你会累······”还欲说些什么,低头一瞧,萧允昭早已沉沉睡去。只是眉间仍轻皱,似有愁思未解。
柔嫩的指尖轻轻的抚上眉间褶皱,如羽毛般的一下又一下,直到眉目舒展,才呓语般的道:“阿昭好好休息,云儿会陪着你的。”
都城·皇宫
“瞧瞧,这昭儿,说什么要为朕祈福,还不是因着宫家那丫头。”皇帝将萧允昭的手书递给皇后,“这人还没进门,他的心倒是出门了!”
皇后看着信,终究是心肝宝贝的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终究是别人的。心里酸酸的,“既然昭儿那样喜欢,便早早的定下吧,免得他惦记。”
皇帝呵呵一笑,对于这个儿子很是满意,不仅这么快就让永州安定,还事先筹谋,否则这疫病还不知要闹得怎样。不禁便想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场瘟疫,敛下眸子。
“朕已经让钦天监看过了,太子成婚并非小事,光是准备都需大半年,且选了几个好日子都在明年九、十月,不必着急。”皇帝握着皇后的手,轻拍了拍,“不过看昭儿如此,再历练个几年,朕也放心将这江山交到他手中。”
“陛下龙体已经逐渐恢复,不必······”皇后听着皇帝的话只觉得心惊肉跳,即便不应该,但仍忍不住往坏处想。
“瞧你,当了这么多年皇后,碰上朕的事还这么慌张。”拉着皇后上了御辇,“当年朕答应过柔儿,有朝一日带着你览尽山河,逍遥自在。柔儿自小长在都城,早早了嫁给了朕便困在这一方天地中,未曾见过青山壮丽,河川奔腾,咱们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皇后听罢,不禁湿了眼眸。年少之时,他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许诺她看尽天下美景,随着皇帝后宫充盈,她只道他忘了他们之间的许诺,谁曾想竟记在心中,不曾离弃。
“陛下答应臣妾,可不能食言。”想了想,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仍弯起自己的小指。
“自然不会食言。”皇帝笑着勾起了她的小指,这是他们刚成亲之时,那时他是东宫太子,她是他的太子妃,年少气盛,总时不时的惹得她泪水涟涟,最后又总是这样哄好了她。
······
佛经虽能静心,可这几日宫落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因为连着两三日,再不见太子来寻她。
其实她应该是安心的,起码不用夜夜奔波,无法休息。可连着好几日见不到萧允昭,心中又是坐立不安。
今晨出了佛堂,便想着早膳之后还是去信问一问,虽然知道这些时日他必定忙碌,但仍想知道他的消息。
天气已经逐渐转凉,山中更甚,若薇带着外袍已经在殿外候了许久,见她出来,小跑着上前要为她披上。
主仆二人刚一抬头,便见华严寺的师太们步履匆匆的列成两列,又有数名着蓝色服制的内侍从门外整齐的拾阶而上,恭敬立在两旁。
“小姐,这是·······”等候了许久不见人归来的含琳刚寻了过来,便见着萧允昭身着鸦青色锦缎衣袍,缓缓向她们走来。
住持领着华严寺内众位师太自然要向萧允昭见礼。
身为太子,即便目光早早的便落在了宫落云身上,也少不了要与住持互敬两句,待师太带着众人退至一旁后,这才大步走向宫落云,伸手扶起了正要行礼的她。
“云儿不必多礼。”覆住手腕的衣袖自然无法阻挡萧允昭手心的热力,宫落云面上泛着诱人的粉红,后退两步,“殿下如何来了?”
萧允昭淡淡的勾唇,“云儿在此为父皇祈福,孤身为嫡子怎可躲懒?”说着便吩咐让那些内侍退至山下的宅子休息,只留了夏信和两名伶俐的宫人服侍。
众人退出之际,萧允昭这才拽着宫落云的手腕,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我来了,云儿。”
愉悦的眸子落在泛着粉色的娇颜上,微勾的唇角却在瞥到她腕间的一抹红痕时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