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落云看着空空的床铺,有一瞬间愣神。若非宫婢说太子天不亮便走了,她险些以为昨夜是一场梦。
“娘娘、娘娘。”宫落云刚下了床,便听得脆生生的两道向她跑来。
“你们可还好?伤势怎么样了?”宫落云推开正欲给她更衣的手,绕过屏风就见着若微、含琳安然无恙的站在屋内,主仆三人相见,一瞬间,这些日子所有的担心、委屈、惶恐都化作泪水。
“奴婢都好,殿下根本没下重手,娘娘也别哭了。”含琳立刻拿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又吩咐取了些冰,拿了颗煮熟的鸡蛋,服侍着宫落云洗漱更衣完,又用了膳,主仆三人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娘娘莫要担心,也许殿下只是嫌奴婢们服侍在娘娘身边,没有规劝,这才将奴婢们在慎刑司关了些日子,不叫奴婢们服侍。”
“不过殿下并未对奴婢用刑,只是关着罢了。”若微也附和道,“且当时杖责的内侍手底下也是有斤两的,咱们早已经好了。”
宫落云看着她们行动无碍,只放心的点了点头。却又听含琳道:“这件事奴婢思来想去还是奴婢做的不好,此事即便不告诉别人,也应该让殿下知道。幸而那些人入宫时日尚浅,否则若真拿这事做手脚,恐真的害了娘娘!到时奴婢就算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宫落云拧着眉,思及当日萧允昭面上的兴奋,只淡淡道:“这件事未必······”话说到一半,听见宫婢禀报谢嬷嬷来了,三人急忙出去,却见谢嬷嬷恭敬的福了福身。
“可是殿下有何吩咐?”宫落云很是疑惑,就算有事也应该叫夏信或者别的人来才是,为何派了谢嬷嬷?
“殿下确有吩咐。殿下遣老奴服侍娘娘,自今以后老奴便是沁云殿的人了。”
“这、这如何使得?”宫落云微微睁了眸子,谁都知道谢嬷嬷是自小照顾萧允昭的嬷嬷,在东宫很是有脸面,可如今他们闹成这样子,却叫谢嬷嬷服侍?
稍稍一愣,忽而就想明白了。“多谢殿下恩典。含琳,收拾间房间出来,千万别委屈了嬷嬷。”
“是。”含琳领命而出。宫落云微微一笑,“本宫初入皇宫,很多事做的不够周到,也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到时还请嬷嬷提点。”
谢嬷嬷自然不敢受宫落云的礼,向后退了几步又福身道:“不敢、不敢。老奴只是来照顾太子妃的。”
说话间,便有几个宫人抬着炭放在了院中。宫落云看着好几个大筐,满的快溢出来的银丝炭,不禁看向谢嬷嬷,“这怕是不妥吧?”
这些炭,早已超出了太子妃应有的份例。
谢嬷嬷淡淡一笑,“内务府做事断不会有错,娘娘身子弱,也正好需要。”说着又恭敬的看了宫落云一眼,才道:“只要是殿下给的,便没有不妥的。”
宫落云心中一提,便不再说什么。
还不到晌午,内务府总管因着弄错了萧允昭爱喝的茶被撤去职位,发配到马场去捡马粪。
即便是弄错了茶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内务总管少说也在内务府十余年,无论如何也不必去捡马粪不是?
宫人只道萧允昭比陛下更难伺候,因此在东宫事务上便更加用心。
银丝炭送去沁云宫不久,东宫各处并未见到其他内侍送炭过去,浣莲轩中更是摔碎了一对玉如意。
······
听说了东宫的事,皇后虽不说什么,只是微拧着眉,不甚愉快。
“将自己的份例给她,整治内务府,他这是打谁的脸呢!在本宫的降鸾宫明晃晃的训斥你,这根本就是在训斥本宫!”一边说着,眼珠子酸酸胀胀的,“养儿子有什么用?养大了还不是别人的!”
皇后揉了揉额角,“本宫难道还不够宽容吗?知道她谋害皇嗣不过是敲打一下,他就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日后岂不是连那皇位都坐得?”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李嬷嬷和周嬷嬷见皇后越说越气,忍不住劝道。“殿下与太子妃成婚不久,这热乎劲儿还没散,东宫又塞了许多的人,这不更让太子偏着太子妃?年轻夫妻不都是这样。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吗?”
皇后重重一叹,“本宫哪里是气他宠他的太子妃?是气那宫落云不知分寸!即便是她肚子里,那也是皇家血脉,岂能由她一人做主?昭儿也太偏宠了些!”
“不过如今咱们也能探到东宫的消息,到时太子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娘娘再教太子妃就是。”李嬷嬷倒了杯热茶放在皇后手边,“太子妃还年轻,自然要娘娘多多调教才是。”
“哼?你真以为东宫如何咱们能探听得到?”皇后凉凉的瞥了眼李嬷嬷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才接过:“不过是那孩子想让咱们知道罢了!若非这次他气急了,宫落云打掉孩子这事,咱们未必能知晓。”
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他自己抹不开面子,便想借着这样让宫落云知道只有被他护着,方能舒心!”说着摇了摇头,“不过是想让她服软罢了!”
李嬷嬷和周嬷嬷互看了一眼,“娘娘消气,今儿是腊八,晚上还要一起用腊八粥的,莫要带着气才是。”
“对了,今儿腊八,我怎么连这事儿都忘了。”皇后将杯盏“咚”的一声放在桌上,“将太子妃找来。”周嬷嬷领命,立即往东宫去。
宫落云放下笔,整整齐齐的呈到皇后面前,“母后请过目。”
皇后随意看了眼,倒是写的很整齐,一个墨团都没有。“周嬷嬷,送去云瑶殿供着。”说着一挥手,殿内便只留下她们二人。
“你心里可觉得委屈?”
“儿臣不敢。”宫落云跪在皇后面前,恭敬一拜,也不敢多言。
“那孩子即便保不住,也不该由你一人决定。宫落云,你虽是太子妃,但要知道,整个天下唯一的主子,不是你也不是本宫,而是萧家血脉!”
“儿臣知错了。”宫落云抿了抿唇,虽犹疑了下,仍忍不住道:“儿臣知这孩子活不长久,与其让殿下高兴一阵子再送走,不若安安静静的将他送走,未免更多人跟着伤心,以前并未想得太多。但经此一事,儿臣方知实在不该。母后说的对,皇家血脉,实不该私自做主。”
皇后微微一叹,心中感慨,不禁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大儿子,那时也曾想过,与其短暂欢乐几年再看着他夭折,不若他从未来过······
“你就不担心,昭儿自此冷了你,陛下怪罪,迁怒宫家?”
宫落云再次一拜,“宫家才安然不久,陛下即便是生气,也断然不会动宫家,且儿臣的哥哥也在朝堂之中。至于儿臣,事后虽觉得此事不妥,却也无悔。孩子保不住,做母亲的心痛是应当应分,只是殿下忙于朝政,常常伏案已至天明,儿臣实在不愿让殿下也跟着伤心。”
“你这孩子······”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说什么。
皇后摇摇头,正欲叫宫落云起来,却听得一声“太子殿下到。”
抬眼就看见萧允昭疾风一样推开宫门进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