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窈婵淡淡的看了绿衣和红菱一眼,眸底一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搁在腰间的手捏了捏帕子,即便殿下查到又如何?她只是听到了些话,好心好意提醒殿下多关心太子妃罢了,这事儿说出大天去,也不过是好心办坏事而已,左右这两个又不是她的人。
程雪梅这几日埋头画着千佛像,手腕都要断了,可是太子又要她在新年之前画好,她又不得不画。今日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管他是因什么事儿,左右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在瞧见红菱时,原本一副看好戏的眸子稍暗,眼睛稍稍一瞟,摸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摸着桌角。
俞韵诗被萧允昭降为奉仪,自然不能坐在最前端,即便心里憋着一股气儿,也只能坐在甄雅娴之下。看着这殿中的情形,也不知是哪位要遭殃了,反而有些庆幸她被禁足。
司静琪就坐在俞韵诗正对面,却是一直垂着眸子,要不就是看着最上面的主位。呵,如今大家皆是奉仪,谁也不比谁尊贵些!这日子还长呢。
甄雅娴却是最后一个来,其他四人不管愿不愿意吧,皆向她行礼,一时间,倒成了这里位份最高的。
随意摆了摆手,便坐在左边最上方的位子上,这个位子此前可是俞韵诗坐的。
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果然对上了俞韵诗的目光,唇角微挑,懒得理会面色铁青的俞韵诗。
殿中正是心思各异,却听得一声“太子、太子妃”驾到,便见着萧允昭与宫落云并排而行,谁不知昨晚殿下歇在了沁云殿?可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二人同出同入的样子又是另一番滋味。
真是的,明明已经是正室了,怎的还将侧室的宠爱全占了!如此样子,她们这些侧妃如何能出头!
美眸微暗,即便有着争宠的心思,也不敢多瞧第二眼,只怕泄了心思,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都起身吧。”萧允昭随意道,只是在坐下时仍不忘托了下宫落云的手。
呵~太子妃不过是昨日去了趟书房,就能复宠,这样大的事都能抹过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果然是不服不行啊!
“绿衣,你在沁云殿服侍这么久,太子妃可有苛待过你?”谢嬷嬷此刻就站在宫落云身侧几步,面上冷肃,一字一句尽是威严。
“没、没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红菱,红菱低着头眼下乱瞟,仍能感受到绿衣的目光,当下只觉得头发根儿都要竖起来了。
“莫说太子妃未苛待你,即使苛待了你,当奴才的岂能有怨言?更遑论做出这种随意将沁云殿的事讲给外人听,吃里扒外之事!”谢嬷嬷冷冷的扫了眼趴在地上不住的发着抖的绿衣,又向萧允昭和宫落云欠了欠身,“殿下,太子妃,奴婢斗胆,此等不忠之刃万万不敢留。”
“娘娘救我,娘娘!”绿衣不知所措的向前爬着,只见宫落云眼中淡淡的,不似往日温和,心便凉了大半截。便又不知所措的向甄雅娴爬去,“娘娘、娘娘救我!”
“贱婢!”甄雅娴看着绿衣,抬脚便将她的身子踹到一边,“你对太子妃不忠,与我何干?”说着当即跪了下来,“殿下,娘娘,这贱婢随意攀扯臣妾,活该打死!”
“随意攀扯?”萧允昭看着甄雅娴,冷冷的勾起唇角,“难道红菱不是你浣莲轩的?是内务府分给你的宫人不好?为何偏偏将红菱收进去?”
被萧允昭毫不留情的一席话说得心中好似泼了一桶冰,甄雅娴指甲死死的嵌入掌心,这才让心头的慌乱平复了些。“臣妾是看红菱在外面辛苦,人又机灵,这才收了来在身边服侍。”
“哼,你倒是好心。”萧允昭玩味道,看着红菱与绿衣,“你二人在东宫随意谈论太子妃私事,可知罪?“清冷的嗓音平缓到喜怒莫辩,目光却在甄雅娴和阮窈婵身上环了一圈,复又落在那两人身上。
“奴才·····奴才知错!”红菱怯懦着,不敢去看绿衣怨毒的眼神,反而是见到甄雅娴袖中隐隐露出的小半块玉佩,重重的磕头,“奴婢不该肆意探问太子妃私事,殿下恕罪、太子妃恕罪!”这一磕头求饶,硬是将绿衣的命生生折了进去。
自感受到萧允昭的目光后,阮窈婵只觉得椅子上长了钢刺一般,坐立难安。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但若请罪,岂不是不打自招?一时间没了主意。
“绿衣是云儿宫里的人,云儿说该如何处置?”萧允昭随意在靠在椅子中,轻轻拨弄着扳指,眉间放松了些,好似在问这饭菜合不合口味一般。
宫落云半晌不说话,却只是盯着绿衣与红菱,指尖蹭着帕子,眉间微拧,“做奴婢的肆意将主子的事儿泄露,已然是不能留。”说着深吸一口气,“绿衣,杖毙!就在沁云殿前,叫沁云殿所有奴婢都看着!”
杖毙倒没什么,只是让众人都看着,这是不是有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不禁向上瞟,最终却是落到了萧允昭的身上。
枉费太子妃一直做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如今却将狠厉就这样暴露在太子面前,丝毫不知遮掩,萧允昭的反应,倒是叫人心生好奇。
只见萧允昭眸色如常,勾了勾唇,“好,就依着云儿,让他们都瞧瞧,对主子不忠是个什么下场。”说着,宽大的手包住了宫落云置在身前的手。
这样的随意,真真是叫人羡慕嫉妒到心塞!
有几道目光瞬间一拧,太子妃私自打掉孩子如今已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事即便是宫人告到皇帝皇后面前也没什么不妥,可太子如今只在意宫人忠不忠?难不成有朝一日太子妃谋反,宫人也要忠心不报?
虽是这么想,却是没人敢插嘴,只觉得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实在是太过了些,却又忍不住心生羡慕。
“至于红菱,是甄昭训的人,臣妾看便由甄昭训处置。”
宫落云话音未落,甄雅娴便深深伏身道:“臣妾不敢!此婢子如此大不敬,臣妾是万不敢留,还请太子妃一并处置了。”
宫落云心中一顿,觉得不妥,遂看了眼萧允昭。
萧允昭只是笑笑,“云儿是孤的太子妃,这东宫中除了孤,没有云儿不能动的人。随意处置便可。”
宫落云面上一红,只得小声道:“殿下又说笑。”
看了眼红菱,这样能随意被人拿捏,留下才是祸害!才道:“那便同绿衣一起,当众杖毙!既然你们的姐妹情深能凌驾于对主子的忠心上,想必一同作伴应是无憾了!”
宫落云只觉得手心被人捏了捏,躲也躲不掉,只得无奈回视了眼萧允昭,却见萧允昭眸子闪了闪,好似再说“这就对了”,讪讪撇开眸子,不欲搭理。
“阮奉仪······”
萧允昭刚开口,阮窈婵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臣妾那日无意中在园子听到,真的只是关心太子妃而已。”
“哦?”萧允昭凉凉的瞥了眼过分紧张的阮窈婵,笑道:“你听到他们说太子妃意欲打掉孩子?”
“是是,臣妾听到她们说太子妃那日孩子就要流掉了在,这才······”
蠢货!
程雪梅似笑非笑的瞥了阮窈婵一眼,枉她平日里总说自己聪明,呵,还不如她呢!一边想着,目光又落到了仍跪着的甄雅娴身上,想拿她当刀子使,幸亏她装傻充愣没上当!这不,就有人上钩了。
司静琪以帕子捂住唇,掩去上挑的唇角,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了宫落云身上,眸底又复杂起来。
俞韵诗面上并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敛着眼眸,这才入宫多久,就如此不安分,也是活该。
萧允昭眸色更加冰冷,“看来孤说的话你是半分都没听进去。为妾却不安分,还意图离间孤与太子妃,留之无用!”说着站了起来,眸色凛冽,沉声道:“阮奉仪,赐酒!”
“殿下、殿下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殿下!”
话音刚落,阮窈婵被就被反扭住手脚,被捏着下颚硬生生的灌进一杯酒。
宫落云惊得站起来,立刻被萧允昭搂住,将她压进自己怀中,顺手捂住她的耳朵,不叫那毒入肺腑的哀嚎声入她的耳。
“躲什么!都给孤瞪大眼睛看!”萧允昭一声厉喝,本欲垂下眼都不敢看的嫔妃们也只能一个个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离阮窈婵最近的甄雅娴登时就昏了过去。
“都给孤记住,在这东宫,凭你是什么位份,太子妃才是唯一的主子,谁敢攀咬,谁敢不敬,这酒,东宫向来不缺!”
内侍迅速将已经死透的阮窈婵拖了出去,又将毯子上的血迹擦洗干净,萧允昭这才放开了宫落云。
宫落云抬眼就见着其余嫔妃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默默地大喘着气,掌心不禁出了些汗,饶是人已经被拖了出去,刚才阮窈婵凄厉的叫喊似乎仍萦绕于耳。
她并不比这些嫔妾们好多少。
“云儿这几日就宿在孤的旭晨殿,待法师驱了秽再住回来。”说着便点了谢嬷嬷和几个经常服侍在宫落云身边的人,“你们几个也一同过去。”
如此,众人才散了。
萧允昭仍环着宫落云坐下,嗓音已不似方才的寒凉,“可吓到了?”
宫落云摇了摇头,“还好。”忽而又道:“臣妾让当众杖毙那两人,殿下是否觉得云儿变得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