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虽然他还是不赞同，但没必要把这些都放在脸上。
最多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杰夫，你还想去见爸爸吗？”
查尔斯指了指笔录室旁的一个房间，尼古拉斯就被关在那里。
杰夫显得有些犹豫，在要不要见之间左右徘徊。
查尔斯看了一眼上官玉和奥菲斯，似乎在怀疑他们两个人跟杰夫说了些什么，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在他看来，哪有孩子不想见爸爸的？
尤其是在妈妈去世，只剩下爸爸一个血缘亲人的情况下。
奥菲斯轻声鼓励杰夫：
“如果想见就见吧。”
杰夫握紧了他的手，“那你呢？如果我见爸爸，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奥菲斯再次对他的敏感叹息。
他揉了揉对方肉乎乎的小脸蛋，温柔地承诺：
“不会，男子汉说出的话，就一定会遵守。不论你见不见尼古拉斯，我们的约定都不受影响。”
杰夫点点头，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转向查尔斯：
“警察伯伯，我要见爸爸。”
查尔斯一口答应，并且亲自领着杰夫去了尼古拉斯所在的房间。
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上官玉忍不住自嘲：
“我们两个，算是被嫌弃得彻底了。”
奥菲斯不客气地喷了喷鼻息，“榆木疙瘩做的脑子，简直太轴了！”
上官玉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但还是忍不住为查尔斯说句好话：
“查尔斯比较认死理，但民众们需要他这样热血未凉、一心追求正义的警察。”
“道德感与正义感……说起来的确难得，但又实在太过于羸弱和不稳定。
相反，从事长久的警务工作，需要稳定的情绪、强大的自控、不断学习突破自我的精神和定分止争的聪慧……这些才是一个警探应该具备的素质。”
奥菲斯的观念截然不同。
“如果只是内心的正义感和情怀作祟，那还是不要从事警务工作，因为正义感和情怀未必能够支撑他度过那么长的职业生涯。
他会看到很多人性的黑暗面，到那个时候，正义感和情怀又能剩下几分？”
因为家庭和成长环境的关系，奥菲斯对于警察一向没什么好感。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见过太多原本正气凛然的警察，屈服于各方势力之下。
一旦得知家族的力量，他们就会立刻转变态度，厚着脸皮舔自己父亲的鞋底。
在奥菲斯看来，查尔斯同样如此。
他之所以还能够在这里叫嚣，不过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奥菲斯背后的力量。
上官玉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奥菲斯对警察有偏见，对查尔斯的观感也不好。
如果她此时再多说几句，不但不是解围，反而是火上浇油。
不过对于查尔斯，上官玉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她不会看错人的。
奥菲斯刚刚说的话，没有错，甚至很有道理。
但由于他个人的认知和经历，所以存在着一定的偏颇性。
几十年的警察生涯中，如果不是凭借着那一口正气和为人民主持正义的情怀，谁会那么兢兢业业地奔波在第一线呢？
但这些话就不必再说出口了，上官玉相信，查尔斯自己会让奥菲斯改观的。
忽然，尼古拉斯所在的办公室门被推开。
上官玉和奥菲斯同时回过头，就看到杰夫哭着跑了出来，查尔斯紧随其后，一脸愧疚。
“怎么了，杰夫？”
“爸爸说我是个累赘……不能够帮他的话，我还不如不要出生……
他还说、说要是妈妈看到我这样没用，她一定没办法上天堂的……呜呜呜……”
杰夫眼睛红红的，像个小炮弹似地扑进上官玉的怀里。
奥菲斯眼中燃烧着绿色的火焰，阴沉的脸色几乎能杀人了。
“查尔斯，这是怎么一回事？！”
查尔斯咬着牙道歉：
“是我，我不应该带着他去见尼古拉斯的。”
“所以是和那个家伙有关系？”
奥菲斯的声音危险地压低了，眼中仍然闪烁着愤怒之光。
他大踏步地向尼古拉斯的办公室走去。
查尔斯一把拉住了他，“你想做什么？这里是警局，容不得你胡来！”
“放、手。”
奥菲斯一字一顿地说。
“不放！这是警局，你应该听我的！”
查尔斯一点都不让。
“那你就试试看……”
“奥菲斯。”
上官玉抱着杰夫，头也不抬地叫了一声。
奥菲斯的声音小了下去，“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不，”上官玉语气很淡，“我只是想提醒你，中国有一句谚语叫做软刀子割肉，不叫人死，也不叫人活。”
奥菲斯似有所悟，甩开查尔斯的手便进了办公室。
查尔斯无法，冲到上官玉面前：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玉好心好意地大致解释了一下。
查尔斯气愤地咆哮：
“你怎么能？！奥菲斯年纪轻做事冲动，你不拦着他，竟然还怂恿他！”
上官玉面不改色地捂住了杰夫的耳朵，“你小声一点，很吵。”
她拍拍杰夫的背，“不要怕，杰夫。你是这个世界赠予汉娜的最宝贵的礼物，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是无比幸福的。”
杰夫露出红彤彤的双眼，小手依赖地缠在上官玉的身上。
“妈妈她……以前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爸爸他……为什么不是这么说的呢？”
“因为他是个智障。”上官玉轻柔地回答：“他的话，你是不能相信的。”
杰夫小幅度地点头，“好，我只相信你和奥菲斯的话。”
“这就对了，乖孩子。”
查尔斯怔怔地站在旁边，望着上官玉逐步安抚杰夫的整个过程，第1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一会儿，奥菲斯就出来了，时间比查尔斯以为的还要短。
尽管门很快合上了，但刚刚一瞬间，已经让上官玉和查尔斯，听到了尼古拉斯的笑声。
查尔斯皱起眉。
他原本以为奥菲斯是要冲进去打人的，结果没想到……
尼古拉斯竟然还在笑？
“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有再伪装的必要，奥菲斯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告诉他，弗兰克会帮他出庭打官司。”
“可是，弗兰克明明被你阻止了，他又怎么会……”
“所以我就是在骗尼古拉斯呀。”
奥菲斯耸耸肩，毫不避讳：
“直接告诉他，他最多只是绝望一阵；而给了希望，再让他在漫长的等待中怀疑这希望，这才是软刀子割肉的效果。”
他的目光转向查尔斯，“说起来，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要你，在尼古拉斯有所怀疑的时候，继续骗他。”
寒冷刺骨的气流，瞬间裹挟了查尔斯的全身。
“你……”
他回头看看上官玉，她还在安慰杰夫，语气仍旧温柔平静。
他又看看奥菲斯，奥菲斯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得意，反而带着点微妙的悲悯。
查尔斯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