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默十一岁那年,舅妈李兰存够了,在镇上建房的钱,十二岁由白云村迁徙到镇。
公交站的起始站就是她所在的镇,倒省去了,请求舅舅或舅妈来接她。
镇上有百来户人家,算是个大镇了。
舅舅的家就在公交站对面,奶粉店与动力杯夹着的小巷,巷的尽头,左拐。
一栋三层高的自建房,八十来平,当时建好后,舅妈嫌小,便又请师傅,再筑一个院子。
果然,多了院子后,看着就宽阔了很多。
季默在门口停下,环顾了下四周,周遭环境跟三年前走时有所差别,但依稀还能看出几分熟悉。
目光往上瞧,院子上头插着一排用水泥和住的啤酒瓶,砸掉了底部,留着不规则的尖锐。
以前鸡鸣狗盗之徒多,这样做,能防止盗贼翻墙入室。
伸手摁响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
没人在,走亲戚不是明天?
季默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迈步朝前,扒拉着门,透过门镂空的地方,往里看。
室内的门大大咧咧敞开着。
舅妈李兰对“钱财”有着深深的执念,若是没人在,就算院子的门锁了,室内的门也会锁上。
这样想,季默又摁了下门铃,走回镂空铁门前,酝酿了一下,正准备喊的时候,室内有了动静。
门铃第一次响时,季强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打着游戏,爸妈去集市了,他不是很想动,就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继续打自己游戏。
第二次响,他刚好游戏结束了,输了,心情糟糕,爆了句脏话,抓了把前几天去镇上美发店,做的锡纸烫,扔掉手机,一副“大爷我很不爽”的表情,走出客厅。
忽然明亮起来的光线,让他适应地眯了眯眼,眼睛不大,一眯就成一条缝了。
照理说日日夜夜玩手机,视力应该不大好,但这种情况对不务正业的人似乎不起效果,例如,这位——
季强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季默,并且认出了她,吹了个口哨,手插着大面积破的破洞裤,朝镂空铁门走去。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吗?”话里,嘲讽意味颇浓。
季默低下眉,没有接话。
季强许是觉得无趣,撇了下撇嘴,但不打算放过她,抬着下巴,傲视着她。
“怎么,这就是大学生的素质?都不会喊人?”
季默手绞着外套,声音低小,“舅舅不在?”
“我爸?”季强侧了下身,右肩头抵着门上,通过铁门镂空的部分瞧她,“我爸他去找迁坟的人了。”
季默猛地抬头,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激动,愤怒,音量不自觉拔高:
“迁坟的人?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商量?!”
她此番之所以会回来,就是因为舅妈李兰打电话跟她说,山上不让再立坟,所有的坟要迁移。
十多年前,火化还未在所有村镇盛行,那时候,多是土葬。
她的父母就是。
季家世代务农,到季父这一代,他却不想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耘生活,恰逢镇上当时新建了所电子工厂,大招员工,他毫不犹豫就去应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