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扁食店。
快九点了,过了上班的高峰期,店里没几个人。
冷墨点了跟早上八点钟来买时一模一样,要付钱时,加了一笼的小笼包。
季默坐在最里面的桌子,隔壁是一个老爷爷和他的小孙子。
小孩挺乖的,一口一口咬着个肉包,包子皮薄馅大,肉汁淌了嫩生生的小手都是。
冷墨走过来,季默就把目光收回,撑着下巴盯着他瞧,笑意盈盈。
冷墨对这种略带花痴的目光,向来免疫,不过对象是她,感觉还不错。
“你怎么这么淡定?”季默问,盯久了,她自己都觉得羞赧。
反观被看的那位,神色淡然如青山上的松柏,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一句话,“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特嚣张。
冷墨唇角上扬,对上她的目光,薄唇轻启,还没说,季默先打断了,“啊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一看你这表情,就憋不出什么好话来,不用说了。”
那就不说了。
这时候早餐上来了。
扁食和小笼包都是新鲜出炉,热气腾腾。
季默跟老板娘道了句“谢谢”,待她走了,才把手够向装筷子的圆筒里。
接下来就是很安静的用餐。
其实吃饭的时候少说话是非常好的,因为不说话,就能更加专注于美食上,大脑空闲下来,处于舒适的状态,会容易让人把某个节点里,遗漏的、没想清楚的、不明白的,突然记起并顿悟。
给你找个例子。
“冷墨。”季默觉得她发现了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眼神奇奇怪怪地看着对面。
冷墨直觉没好事,“嗯?”
“我觉得有件事不太对。”这次,不等冷墨问她什么不对,季默就自顾自说了,“你是去年除夕撞见我的,当时我也只是跟你说我舅妈为人刻薄了些,可你怎么知道我舅妈找我要钱?再聪明也不能逆天成这样吧?还有,你那个时候不是还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替我承担这么大一笔钱?”
昨晚被气糊涂了,没想这么多,现在想起来,感觉有好大的问题。
终于还是想起来,问了。
冷墨放下筷子,直视她,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缱绻,反问:“你说还能是为什么?”
是啊,还能是为什么……
答案明目而张胆,呼之欲出。
可是怎么可能呢?
季默张了张嘴:“可是去年除夕,我们也才认识了半年,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舅妈找我要钱?”
他只回答了她后面两个问题,前面的问题,他没答。
他目光暗了几分,像回忆起往事,神色晦暗。
他说:“我一直在你的记忆里。”
“我的记忆里?难道你……”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季默冲上脑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他知道,她就是那个隔着屏幕跟他告白,被他一句回应,吓得屁滚尿流的怂逼?两秒之后立马否决了这个可能。
是在她的记忆里,也在他的记忆里,那应该是他们两个人共同拥有的记忆。
那时候他们都没见过面,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去。
“新生报到那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冷墨见她茫然的样子,胸腔陡然有股躁意,很淡。
他不喜欢她茫然的样子,好像在说,只有他一个人恋恋不忘。
可他怎么忍心怪她呢?
就像他昨晚说的,是他来迟了。
“你忘记你十一岁那年,被你捡回家的'鬼大哥'了?”
十一岁那年,鬼大哥……
季默对“鬼大哥”没什么印象,提起十一岁,最先想到的是她险些被李兰打死。
对于不幸的人来说,
美好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记,可是痛的记忆不会,它如影随形,总在不经意间就掠过心头。
那次是舅妈李兰的钱被偷了,她怕舅妈李兰怀疑她,紧张的发抖,没想到这样反而让舅妈李兰更加觉得是她。
李兰一向视钱如命,她一直不认,季强又在旁边一直添油加醋,她被打的几乎要爬不起来,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有人在看。
是个俊美如斯的少年。
他藏在远处的储物间里,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幕。
她看到了他愠怒的目光,他要冲出来,她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少年生得是真的俊俏,冷冷清清不爱说话,矜贵的不得了。
他褪掉稚气的样子,慢慢在季默脑里成型,意外的,居然慢慢跟面前的这张脸对上。
对上了,很多被遗忘的记忆就复苏了。
“我天!”季默没有半分遇见老友的欣喜,她脑子转的太快,以至于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冷墨你太过分了,合着你见我第一面就认出我,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听他这话,很明显就记了她好多年,没点意思,她才不信。
“是。”冷墨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胸腔那股很淡很淡的躁意,就那么消散了,“很早就喜欢了。”
以为想带她离开,不过是感谢她帮助了他,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不是感谢,是怜惜。
他怜惜她。
而怜惜是喜欢的开始。
季默要气死了,嗷嗷叫着,她太亏了她:“那么早就喜欢我,你居然还让我倒着追你一年多,让我跟你告那么多次白。”
大灰狼。
怎么能这么过分,这么坏!!
“说,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你告那么多次白?”
这个疑问跟他在一起后,她太兴奋了,以至于都给忘了,这会儿聊到这里,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冷墨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脑里想的却是她刚才把话咽回去的样子,沉吟几秒。
“我是怕你轻易得到,不珍惜。”
好气哦,居然是这么个理由。
季默皮笑肉不笑,反问:“在你眼里我就是做事三分钟热度的人?”
“好吧,我承认我是。”
“但我不管,绝交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