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不湛十一岁时入宫行窃,以彰显他“鬼偷”名讳。
他曾偷尽世间奇珍异宝,最后将宝物如数捐出,金盆洗手。
唯一留下的,是他认为这辈子偷到最珍贵的那件东西——
连翊将军年幼时的画像。
十二年后,连翊将军已死,他再度入宫,看到的却是她的尸身。
她一身被血染红的衣,如当年初见那般模样。
大殿门口集结佛道教三家,为死去的豫昭将军做法。
就在今日早朝,穆渊皇帝追封连翊为豫昭将军,今夜就要依照连氏宗法,将连翊尸体焚成灰烬。
他躲在皇宫做高的树上,看着连翊的尸体在火光中渐渐消散,他送她最后一程。
她的容颜依旧那般绝色清丽,只是有些苍白,五官僵硬,再也不能站在他面前跟他开玩笑了。
记得他刚知道连家施行火葬时,他还觉得不可理喻。
“身体被毁,焚烧下葬,就是对先辈不尊,伤恩败俗,难道你也想火葬?”
他这般问过连翊,但那家伙却一脸无所谓的说:“人死后灵魂消亡,剩下的只是躯壳,比起来火葬,我更害怕尸身被挖出来曝晒,再挂到城墙示众。”
“谁敢挖你坟,取你尸?到时我就坐在你坟头守着,谁敢来,我把他们全杀了!”
“百年后呢?”连翊笑了笑,问他,“你能保证百年后你还活着吗?”
他想想觉得也是,连家树敌无数,之所以实行火葬,也是有先辈的道理。
胥不湛红着眼,看着连翊的尸骨烧成灰,存放在一个玉做的匣子里。
“明日一早,豫昭将军的尸骨将送往太庙!”
听到这话,胥不湛脸色瞬间沉下去。
他记得连翊曾经说过,想死后和大哥、二哥一同葬在太平山祖坟。
这是连翊的遗愿,他又怎么能让人违背她的意?
胥不湛打算趁人不备,将骨灰匣抢走,可宫中戒备森严,他刚一落脚,就被禁军围住了。
他凭借自己轻功逃离皇宫,之后的日子,他开始精神不振,连翊的离世对他造成沉重打击。
她可以永远不和他相见,但只要她活着,以各种方式活着。
胥不湛觉得自己就像中了蛊术,连翊是母蛊,他是子蛊,母蛊死了,子蛊也无法存活。
再后来,他查清了连翊的死因,是因为相国的谋反,援军来不及支援。
而南域反贼声东击西,一边攻打京城,一边拖住她,将她困死在南域。
如果他当初继续查下去,将相国谋反一事抖出来,会不会能改变历史,连翊就不用死了?
胥不湛追悔莫及,连翊的死好像将他的心也一并带去。
在那之后,他就在心里下了一盘大棋。
…
几日后,胥不湛用邪术换了一张妖冶的面孔,以江湖玄术师的名号,面见当今圣上穆渊。
穆渊身体一夜抱恙,因为连翊的死,他憔悴了太多。
“朕这两日常常梦见豫昭将军,豫昭将军临死前,一定很恨朕,连家辉煌几百年,却衰在朕的手里!朕当初可是说过,要护连家一世周全!”
胥不湛抬头看了眼穆渊,眼前的人就是当初私藏连翊画像的那个皇子,如今他已登基十余年。
穆渊重重的叹了口气:“当初,我就应该让她入宫,我连她都保护不了,做这个皇帝还有何用?”
胥不湛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说道:“皇上对豫昭将军用情至深。”
周围的气氛沉默片刻,穆渊突然举起手中的汤药,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
破璃渣飞溅到胥不湛身上,将他的脸划出一道血口。
“皇上息怒!”胥不湛匍匐在地上,将头埋的那样沉,“皇上,您这是心病,除非那人活过来,否则无人能治啊!”
穆渊冷哼一声,漆黑的眸子闪烁冷芒,“朕叫你来就是问你,你是江湖术师,曾以灵魂换体玄法一举成名,既然你能换人的魂魄,那可有办法召回豫昭将军的魂魄?”
“豫昭将军已死,魂魄尽数消散,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胥不湛没有去看穆渊的脸色,但他能感觉到周身气压又低又冷,仿佛下一秒,穆渊就会叫人将他拖出去砍头。
“只是,皇上可相信人死后会有来生?”
穆渊一双冷漠锋利的桃花眼冷冷逼视他:“你是想让朕和她来世续缘?呵,来世她跟我已不再相识,我又能去哪里寻她?”
“妄生咒。”
胥不湛突然说道,“皇上,有种情咒名为妄生咒,下咒之人和中咒之人的命运与缘分会紧紧相连在一起,并且转世后,两人都还会带有前世记忆。”
穆渊听闻,立刻从龙椅上站起身:“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此咒温和,且毫无不良作用,不会影响到中咒人和下咒人!只是,下此咒需要那人的骨灰,不知皇上您是否愿意?”
胥不湛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其实事实完全相反,除了那句“下此咒需要那人的骨灰”,上面那句都是假话。
妄生咒是情咒中最残忍的一种,中咒者不会受到分毫影响,但下咒人才是被诅咒的那个。
首先下咒之人要以自己的血炼制法器七天七夜,将诅咒注入法器中,用怨念滋养。
此外,下咒人虽转世有记忆,但他也只能经历这最后一次转世,百年后,他的魂魄将困于一方,眼睁睁看着中咒人经历一次次轮回。
直到五百年之后,或者中咒人七次轮回后,下咒人灵魂才会消散,亡于天地间。
妄生咒,下咒之人,永不得妄生。
这些事胥不湛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穆渊只不过是他利用的对象。
连翊身份特殊,他只能说服穆渊,才能将连翊骨灰取出,用于下咒。
穆渊也断然不会利用自己的血养法器,而胥不湛也没想便宜他,让他重生去见连翊。
那个下咒人,从始至终都是他胥不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