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刚出城不过几日就暴毙途中，赵大人不会真的认为大皇子是死于恶疾吧？”
赵明川沉默，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太蹊跷，想要人不起疑心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上子嗣不多，带上大皇子也不过四人，殿下是女子便不会想要争夺权势，二皇子与大皇子为同母所出向来感情甚笃，至于三皇子……赵大人与三皇子熟识，该是知道三皇子是个怎么样的人。自古以来权势斗争残酷，可是在南陵，怕是没什么人会想要因为权力而想致大皇子于死地。”
“既然不是死于皇权斗争，那么赵大人认为大皇子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赵明川凝视着墨瞳，“这么说，阁下也是疑心宫里头出了细作，并且这个细作还与我赵氏有所关联？”
墨瞳沉声，“大人也在怀疑不是吗？”
极好的反问，赵明川闻言笑了笑，他的确是有所察觉了，即便今日萧婉不问，墨瞳不问他心里也有计较。
大皇子的事原本赵宏博是没有打算把它捅到皇上那里去的，赵芯兰至今还是没有身孕，若无子嗣傍身，那么趁现在赶紧暗地里扶持其中一位皇子才是上策，可是这件事后来却演变成现在这样，不需要想太多也能知道定是有人在从中挑唆。
赵宏博得了上次的那一天，他就听到自己的父亲命人将几件家中珍藏的宝物送进宫里去，不是进献给兰贵妃而是给茹昭仪，他忽然间就明白过来。
公孙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想不到区区一个下人居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本将军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和来历。”
墨瞳不过微微一愣，却迅速恢复了常态，“大人与其在这里称赞属下，倒不如尽一尽臣子的职责。”
赵明川颇无奈地笑了笑，他看了看萧婉寝室的方向，随后上前几步轻声道：“职责与整个赵氏的盛衰乃至姓名相比，阁下认为在本将军心中究竟是哪一个比较重要？”
他说着呵呵笑了起来，绕过墨瞳就要离开，不过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声音。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唇亡齿寒的道理大人应该不会不明白。”
赵明川脚步顿了顿，片刻后还是没有继续言语走出了后院。
萧政的死讯公布之后，整个京师一片哗然，押解萧政出京的一行马车车队还需再过两日才能抵达，可是全城已经开始戒严，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办丧事时才用上的白灯笼和白绸布。
晌午过后，萧婉着了一身素衣坐在前院，近日以来都不见下过一场雨，偶尔起了风地面上都是些飞扬起又坠落下的灰尘，几个仆人手里头拎着水桶，小心地在周围泼洒着水。
“公主。”
萧婉抬头，她勉强笑了笑，“是顾公子啊，坐吧。”
顾绍良行了礼，在萧婉面前坐下了，他把手里捧着的书卷放到了石桌上，说道：“公主愁眉不展，有许多烦恼。”
萧婉看着顾绍良一脸关切的样子摇了摇头，“既成事实，也不过就是庸人自扰罢了。”
“忧思可以成疾，公主还是想开些为好。”
萧婉笑了笑点点头，她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卷，随手拿了一本在手里。
是一本从前朝流传下来的经书典籍，她随口问道：“怎么书库里这许多书，顾公子却抄录了这些？”
顾绍良面颊微红，有些局促道：“抄录佛经能让人心绪平静，正好这些也是孤本，闲来无事我就重新抄了一遍，倒叫公主见笑了。”
“哦？看来顾公子也是有什么烦恼堆积在心里，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萧婉把书卷放下，她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朝阳宫这样大，紫娟总有她需要忙的事情，周边的这几个也没一个能够让她觉得推心置腹的，墨瞳一大早就告假出去，她真的觉得这偌大的屋舍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顾绍良没料到萧婉会这样问，他愣了愣说道：“不过就是一些琐事，不足挂齿。”
萧婉笑着，“从来也听公子提及过自己的父母亲人，来京着许久了也不见你捎一封家书回去，家乡的亲人是否会为你挂心？”
顾绍良沉默了，原本有神的双眸，眸光迅速黯淡下去，萧婉看着他，心知自己大约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于是清了清嗓子颇为不自在地说道：“也只是随口问问，若是公子有什么难处，就当我没问过这些话吧。”
顾绍良一怔，心里想着身为皇家之人却能这样为自己着想也实在难得，于是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过是家道中落，寄养在亲戚家一段时日，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难熬，正好也中了乡试，就一路上京城来了。”
这么说来，需要寄养在亲戚家，就说明父母都已经不在这个人世，或者抛下他自己离去了。这让萧婉心里生出许多的同情，“那么其他人呢？家乡可还有其他人？”
顾绍良苦笑，“原本是还有的，还有一个姐姐，不过也是为了供我养我读书识字，几年前就外出了，除去偶尔往家里寄一点银两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那公子这一趟外出可有想要去寻找她？”
“有啊。”顾绍良笑了笑，“饥饿时姐姐在一个我无法见到的地方，可是见不到又如何？只要她好就好。”
萧婉动容，兄弟姐妹之间这样身后的情感或许在他们皇家真的是一件容易破碎的东西，反而在宫外却显得这样牢不可破。
她又将视线移到了桌上的书卷中，抄录佛经能让心绪变得平和，她想起他刚才所说的，于是笑道：“我想我是需要抢一些你的事儿来做做，书库里还有许多经书，不知顾公子是否能允许我与你一同抄录呢？”
顾绍良闻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反应过来才慌乱地点点头，见到当朝四公主殿下之前坊间流传着的都是她嚣张跋扈，目无礼法的言语，可现在这样子，足以证明流言蜚语总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