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漂亮的脸,如何都提不起化妆的兴致。
今晚,是她结婚纪念日。为了缓和跟丈夫之间的紧张关系,早几天就订好了法国餐厅的位置,还有酒店的蜜月套房。
这是吴悦为他们的婚姻,为自己的家庭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女人,即便从没爱过丈夫,也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大学时代的吴悦是异性们眼里的女神,学习好、家世好、身材好、容貌更好。女神千挑万选,选了一个让众人大跌眼镜的对象——除了成绩好,一无是处穷学生。
吴悦觉得对方是潜力股,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愿意为了那一天,陪伴在他身边。
两年前,她却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手机里设定好的闹铃提醒她该出门了。吴悦略有些疲惫地长吁一声,草草化了点淡妆,穿上新买的裙子。赶往餐厅赴约。
与此同时。
在某座大楼的某个会议室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话事人正因为某件事而愁眉不展。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敲了敲桌面,朗声道:“我们研究了六个月,进行十五次筛选。最后留下两名候选人。我们必须选择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我们只能放弃。现在,来投票吧。赞成一科科长由杜俊华担任的,请举手。”
在场十一个人有五个人举手。
花白头发的老人又说:“赞成一科科长由公孙锦担任的,请举手。”
可想而知,有六个人支持公孙锦。
老人转头问身后的秘书,“公孙还没来吗?”
秘书摇摇头,低声回道:“他出现场了。一名罪犯挟持人质,躲在一家咖啡店里。他是作为谈判专家被叫去的。”
老人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忽然说:“各位,有没有兴趣看看现场?”
闻言,众人皆来了兴趣。
烈日炎炎,在步行街的一隅,集中了不少执行公务的车辆。其中,特jing队的车最为显眼。或许是他们的人也比较多,乍一看,几乎看不出还有其他部门的人。
三伏天穿着厚厚的作战服和防dan衣,队长早已汗流浃背。他正在指挥车旁,与总调度、谈判专家、商量行动步骤。
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很常见。应对方法也是熟门熟路。首先,谈判专家进入以礼相待,谈不拢,队长的人就要以武相待了。说白了,都是先礼后兵这一套。
听过详细情况后,公孙锦摘下眼镜,用领带擦了擦镜片。说:“给我一包烟,一打儿冰镇啤酒。”
要求很古怪,总调度倒也没说什么,找人买了两样东西交给公孙锦。
公孙锦拿着香烟和啤酒,慢悠悠地走出安全范围。很快,他暴露在“真空”地带。前面是咖啡屋的小门,后面是荷qiang实弹的战友。他朝着咖啡屋大声喊着罪犯的名字,“林敏良,从你的角度可以看见我吧?现在,我脱掉外衣外裤,进去跟你谈谈。”
咖啡屋里没有任何反应回馈给公孙锦,他照计划扯下领带,脱掉衬衫,只留一件紧身t恤。随后,又解开了腰带,退下西装裤,穿着黑色的四角裤,重新拿起香烟和啤酒,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负责东南角的观察手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自语一般地嘀咕着:“这么热的天,在衬衫里穿t恤,这位也不怕悟出痱子来?”
一旁的同事随意瞥了一眼,说道:“早有准备而来。”
“什么意思?”观察手没明白同事想要表达什么,见他又低下头不吭声,“蓝景阳,你能多说几句话吗?”
蓝景阳卸下手腕上的负重手带,沉声道:“那个谈判专家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换过衣服,t恤应该是他来的路上穿好的。他应该没到这儿之前了解过绑匪的情况,预料到会有什么发展。所以,他要了一包烟和冰镇啤酒。”
观察手眨眨眼,“不解。”
蓝景阳无奈地白了对方一眼,总结性地说:“谈判专家,不简单。”
观察手撇撇嘴,“站在这里的,哪个简单?”
蓝景阳没再搭茬,卸下两个手腕的负重带后,无声无息地跳下瞭望点。观察手急得低声叫他:“你干什么去?”
蓝景阳头有也不回地说:“组长叫我。”
不简单的谈判专家此刻已经走进了咖啡屋。里面的情况说不上很糟,可也说不上多好。劫匪只有一个人,却挟持了三名人质。其中一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劫匪有qiang!
人质被推到桌子上挤在一起,劫匪躲在人质的后面,确保安全性。看到公孙锦走到距离自己还有五米左右的位置上,大喝一声:“站住!”
公孙锦的双手都拿着东西,对劫匪的呵斥毫不在意,微笑道:“我没打算走得很近。太近了,你会看不清我的动作。”
“少耍花样!”劫匪又是一声低喝,“坐在地上,盘着腿。”
公孙锦勾起嘴角,似乎对劫匪的要求很感兴趣。他慢慢地盘腿坐在地上,仰视。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看不到劫匪,只能看到三名浑身发抖的人质。
“林先生,我看不到你,怎么谈话呢?”公孙锦说道:“要不然,你往旁边走两步?”
闻言,劫匪林敏良冷笑几声,“走两步?然后让你们埋伏在外面的人打死我?”
“如果你朝左边走,就不会被打死。右边,我不能保证。”
林敏良一愣,下意识地朝右边看去。仅仅是一个动作的时间,公孙锦已经对三名人质递了眼色——不要说话。
转头看一眼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林敏良回过头来,从高处观察公孙锦的态度。
公孙锦好似来做客一般,拆开香烟的包装,从里面取出一只,悠然地点上轻吸了一口,脸上浮现些许陶醉的神色。
林敏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林先生,你有什么要求,尽快提。”公孙锦如是说。
林敏良提出要咖啡店的老板出来自杀谢罪。公孙锦咂咂舌,问道:“原因呢?”
“他睡了我老婆!”林敏良愤怒地吼叫起来。
公孙锦点了点头,“夺妻之恨。你的要求倒也不过分。这样吧,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但是时间上需要等一等。毕竟,店主知道你在这里,不会自愿出面。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强行带他回来。”
公孙锦的话反倒让林敏良起了疑心,问道:“你答应了?不是骗我吧?”
“为什么骗你?”公孙锦仰着头,说:“你手里有三个人质,如果我不答应你,三个人很可能会死。现在,我答应你的要求了,会死的只有一个人。这么简单的数学题小学生都会做。”
林敏良还是不相信他,提出质疑:“你是想麻痹我!让我放松紧惕,好让外面的人一枪打死我。”
闻言,公孙锦苦笑一声,“林先生,我刚才已经说了,左边安全,右边不安全。以你现在的处境来看,左右对你来说都不安全。那么,只要你不离开现在的位置,你就是安全的。”
一番话说下来,不但林敏良有些糊涂,听得聚精会神的三个人质也有些糊涂。但这不要紧,公孙锦抬起夹着香烟的手,好像要发言似的。
“林先生,现在呢,我要站起来走到窗边,告诉外面那些人去找店主。你能保证不在我背后放冷qiang吗?”
在公孙锦说完自己的要求后,林敏良犹豫了。公孙锦并没有等他的回答,慢慢站起身,朝着身后的窗口走去。
说来也怪。从公孙锦有了起身的动势开始,三名人质、林敏良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一步慢似一步朝着窗口走。
没有穿鞋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缓慢却无间断。脚步声在窗下停止,公孙锦的手好像慢动作一样推开了窗户。这一瞬,人质也好,绑匪也好,都瞪大了眼睛。
外面的世界从半开的窗户冲击进来,吹打着充满危险的密闭空间。一丝鲜活,几许诱惑。
“一个小时内,把咖啡店的店长找回来。”公孙锦大声喊着。
总调度抓抓头,心说:那倒霉店主不就在车里坐着吗,公孙,你搞什么鬼?
还没等公孙锦的话音落地,林敏良叫嚷着:“关上窗户!快点!”
公孙锦回了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最后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恋恋不舍地关了窗户。而三名人质与林敏良,在关闭窗户的瞬间,都有微微窒息的错觉。
窒息的错觉让林敏良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错乱,手里的枪指着公孙锦,威胁道:“不准过来!”
“林先生,我对你没有半分恶意。我是来帮你的。”公孙锦只好举起手,表示自己无害,“你看,我什么都没带,并且帮你转达了要求。我们是一伙儿的啊。”
“谁跟你一伙!你他妈的也不是好人!”林敏良憋红了脸,喷出一口唾沫星子来。
公孙锦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来证明一下。在你右侧的后面,有个人。”
林敏良闻言猛地回了头,这一眼,真的看到个身穿便衣,神色警惕的男人!
“别开枪!”公孙锦一声大叫,“他没有武器,不会伤害你。他是我的助手。”
被自家想着抢功劳的组长打发进来,蓝景阳刚刚拉完电闸就被公孙锦出卖了。
蓝景阳不认识公孙锦。也想不出这位谈判专家为什么要出卖自己。如果不是被点破,他一定会扑上去搞定林敏良。
这会儿,蓝景阳一肚子火气想把公孙锦烧个干干净净!
在公孙锦意义不明的“反戈”之后,蓝景阳只好乖乖举起手来,慢慢走到公孙锦身边,并被林敏良要求,脱掉外衣外裤。
公孙锦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笑眯眯地对蓝景阳说:“脱吧,都是男人,不用害羞。”
蓝景阳磨牙霍霍,脱下外衣的时候将配枪裹在里面,避开了林敏良的视线。外衣、外裤全部脱完,只剩下一条跟公孙锦同一颜色的四角裤。
林敏良仍是不放心,说:“把手举高转个身,我看看。”
蓝景阳把手举过头顶,慢慢转了圈。背对着林敏良、面对着公孙锦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干什么?”
公孙锦微微张嘴:“配合我。”
内讧绝对要不得,蓝景阳就算再恼火,再怎么想弄死公孙锦也只能忍着。他终于转回林敏良那边,冷静观察。
林敏良指着公孙锦,“你先坐下。”
等公孙锦重新在地上坐好,林敏良又对蓝景阳说:“你,坐在他怀里!”
什么!?
蓝景阳瞪起眼睛,倔强的一动没动。地上的公孙锦忙道:“林先生,两个大男人这样做,很不好看的。”
“少废话,快点!”说着,林敏良揪住人质的头发,把枪口顶了上去。
公孙锦只好扯了扯蓝景阳的手腕,说:“我也不是很愿意抱个男人。来吧,将就将就。”
一双好看的眼睛狠狠瞪在公孙锦的脸上!后者愣了愣,一时间竟看得错不开眼珠儿了。
如果要蓝景阳表达一下此刻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个绑匪!忒么的第一个杀了公孙锦!
倔强的蓝景阳赌气一样砸在公孙锦的怀里,引来对方一声闷哼。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在密闭空间里,肉贴了肉。仅仅这般还道好了,蓝景阳至少可以忽略屁股下面的人肉垫子。偏巧,公孙锦的嘴巴就贴在他的耳朵后面,呼吸啊,喘气啊,跟热乎乎的吹风机一样,搞得他浑身发毛。
公孙锦倒不是有意捉弄他,而是有话要说,“别动。听我的。”
蓝景阳咬咬牙,忍了!
怀里的陌生男子很僵硬。却仍然让公孙锦无法忽略笔挺的脊梁,细腻的皮肤。
好身材啊,公孙锦偷偷想着。
在他们相互对持的功夫里,已经过去二十分钟。看似,林敏良打算一直这样僵持着等下去。
渐渐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流下一串又一串的汗水。呼吸急促、眼神涣散。
蓝景阳和公孙锦还算好些,因为他们穿得少。反观林敏良可就有些差距了。他穿了一件长袖外套,里面是半袖衬衫。下面是牛仔裤和运动鞋。可说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时候,公孙锦再度开口:“林先生,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我建议你把外衣脱掉,散发热量。”
林敏良瞪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公孙锦,不回半句。
公孙锦继续不冷不热地说:“林先生,长时间的紧张会让你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适当的释放肾上腺素会让你兴奋,激发体能;但这种东西一旦分泌过量,你会觉得浑身瘫软无力。”言罢,他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温度计,“你看,室内温度已经高达零上三十七度。这里的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造成你大脑缺氧。在缺氧的情况下,你的思维会迟钝,反应能力下降。换句话说:林先生,你快昏倒了。”
“闭嘴!”林敏良终于可以发声,这一嗓子好像憋了很久很久,“你少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我哪里有骗你?”公孙锦侧过头。动作间,下巴擦到蓝景阳的肩膀。湿湿腻腻,滑滑溜溜。
公孙锦的神智恍惚了一下,赶忙收敛心神。继续冷静地说:“我没有骗你。就拿我助手进来的时候为例子吧。你注意到他了吗?”
从公孙锦说起激发体能那会儿开始,蓝景阳隐约察觉到这人的目的。没等林敏良开口,他跟着说:“我从旁门进来,离你很近。你没看到我。”
“不可能!”林敏良想要回头看那个旁门,却下意识地继续盯紧两个人。脑袋扭来扭曲,没了之前的镇定和自信。
公孙锦并没有采取任何实质上的行动,甚至还在蓝景阳要扑上去的瞬间,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林先生,你知道什么是‘无意盲视’吗?”
公孙锦略带笑意的口气,让蓝景阳着实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