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很少下雨,要是照现在的进度,立冬前房子就能盖好。
老天爷像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房子刚起了框架,就开始下雨。
草房屋顶上的稻草被风雨卷走,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缝隙落进来,屋里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蒋毅冲进雨中,在大雨中爬上屋顶,用刚编好的席子盖住萱娘睡的那边。
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摸索着铺好草席,心里十分焦急。
只不过是一场雨都撑不住,等到下雪天说不定房子都要被压塌。
他在雨中望着不远处刚搭了个框架的房子,希望过两天能是个大晴天,不然刚刚垒好的砖被泡化了就都白费了。
萱娘身上斑驳的水痕冷得让人发抖,屋顶没再滴水,可对面蒋毅睡的位置却几乎完全湿透。
他越是照顾自己,萱娘就越不安,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到这种关照,却又贪恋难得的温暖。
像不小心偷了宝物的小贼,不敢张扬,只能在无人处暗自赏玩。
蒋毅浑身湿透,满身雨水滴入泥土,很快就积起一摊水洼。
他想换身衣服,可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萱娘轻声说“那边已经湿透了,不能睡,你在这边将就两天吧。”
本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蒋毅有些不自在,把换下的衣服搭在树枝上,遮挡着两人的视线。
火堆在靠近萱娘的那一侧,隔着两步距离,连对方的每一次呼吸都听得真切。
萱娘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小心翻动锅里刚刚沸腾的豆汤。
豆子掺着晒过的鸡肉干,添上一点点盐,煮开煮烂了就是一锅美味。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简陋的餐食,没想到还适应得挺快。
“你为什么只遮了我这边。”
没有干透的柴火在燃烧中不时发出噼啪声,羹汤的味道吹散了雨水的潮湿,这里仿佛集结了所有的美好,温馨得让人不忍心戳破。
蒋毅赤裸着上身,身上微凉,他轻轻搓着手指,半天没说话。
萱娘等得焦心,催促了两声,一把掀开搭在架子上的衣服,入眼是一片蜜色的肌肤,有些晃眼。
气血瞬间上涌,她红透了脸把衣服扔过去,倒打一耙。“你怎么不穿衣服!”
屋里到处都湿答答的,蒋毅的衣服原本就不多,几乎全都湿透,还能有裤子穿就算运气好。
他也觉得不好意思,重新把架子架好,整个人缩在架子后,抱着双手,耳朵有些红。
萱娘冷静下来,看着到处漏雨的屋子,还有墙边挂满了衣服的架子,瞥了一眼整个人缩在架子后面的蒋毅,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
“你不冷吗,还不赶紧出来。”
蒋毅撩开一角,摸了摸半干的衣服,随便往身上一搭,没有系紧,胸腹都露在外面。
萱娘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心中暗暗感叹他这一身肉可真结实,摸起来一定很不错。
递碗的时候,萱娘的手指不小心擦过蒋毅的手指,她迅速抽回手,觉得今天的汤真烫。
蒋毅眼神微暗,喉结动了几下,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指,像要从指缝中感受她手指的触感。
雨声浩大,这座小屋是旷野中唯一的屋檐,晃动的火光拉长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仿佛很亲昵。
“如果继续下雨,房子是不是就盖不成了。”
蒋毅点头,目光不敢往旁边挪一寸,明明衣衫不整的人是他,屈辱不敢看她一眼。
他虚虚拢着外衣,稍侧过身,看着比萱娘还局促。
萱娘偷偷抿着嘴笑,不经意般问他“房子盖这么大,是已经打算好要成亲了吗。”
蒋毅难掩诧异,眼中一片惊慌,连话都说不利索,磕巴了半天只说没有。
他身上有农家少年的质朴和坦率,时常让萱娘不敢放肆,担心一不小心就冒犯了他。
她见过很多人,却很少看见这样的人。
蒋毅似乎与世间男子格格不入,不轻佻,不傲慢,不仗势欺人,不攀附权贵,却不知他是不想还是没有机会。
老实人其实不算个很好的词,她曾见过许多老实人,没有一个不贪恋温柔乡,只要一次,就会上瘾。
糟糠之妻在家中操持家务,养育孩子,这些老实人们却借着到镇上售卖农货的机会寻花问柳。
他们去不了太昂贵的地方,却自有年老的暗娼愿意招待,回家前在河边冲洗掉劣质香粉的气味,就还是老实本分的好男人。
窗边的美人靠见过无数个这样的男人,没有人经得起诱惑。
萱娘垂眸不语,用树枝拨动火堆,蒋毅会是哪种人?
雨声不歇,吹得人身上发冷,萱娘打了个喷嚏,旁边伸出一只手,她心中暗暗冷笑,这就找到机会了?
“我来看火,你先睡吧。”
蒋毅拿过她手中的树枝,在火中烧了太久,树枝上沁出斑斑点点湿痕,被他握在掌心,更显得这截树枝纤细。
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萱娘其实早就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可蒋毅一直不为所动,显得她多不自爱一样。
她怪异的眼神引起蒋毅的注意,以为自己坐在这里她不好意思,起身搬动晾晒衣服的架子,格挡在中间,坐在昏暗中沉默的拨动不够明亮的火堆。
萱娘满腹狐疑的躺下来,有些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怎么会有人不用?
“蒋大哥,你不睡吗?”
此情此景说出这种话,任谁听都会觉得是邀请,可蒋毅却像完全没听明白一样摇头,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后出声道“这里不够大,你先睡吧。”
萱娘半信半疑的侧躺着望了一眼他,只能看见他结实的腿,半遮半掩的从衣服底下露出来,连带着勾起萱娘的回忆,他身上的肉可真结实,一看就很有力气。
她半红着脸暗暗啐了自己一声,背过身合上眼,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他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