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还有向别人解释的一天,美心看了眼对面的两个半大孩子,有种很莫名的感觉。
明明也没做错什么,可就是哪里都不太对劲。
南枝有些糊涂,“那天来偷簪子的就是这个人吗?”
“哪天?”蒋毅问。
美心按住他突然绷紧的手臂,让大家都冷静一点。
所有人都盯着她,蒋毅倒想看看她要怎么说自己是谁。
“说起来有点复杂,总之,他不是坏人。”
蒋毅很不满,他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南方是卫子言放在这里的人,特意挑的年轻又好看的男孩子,原本就是为了给她解闷,自然在心里把自己看成卫家的人。
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和卫子言关系不一般,如今看见屋里多了个男人,说话间言语暧昧,举止轻浮,心下便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们是什么关系。”
南枝诧异的看着南方,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
不过南枝自己也想知道,直勾勾的看着美心。
被两个人盯着看,身边还有个人抓着自己的手,这个场面颇有些令人为难。
换作平时,美心早就编排了一堆半真半假的话,保证谁也听不出真假,可今天她却想说两句真的。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心虚。
“南枝是知道的,我从万花楼出来之后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是蒋毅收留了我。”
南方看着两人靠在一起的手臂,表情很微妙,南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这是你姘头啊。”
美心颇有些尴尬,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
无媒无聘,说是苟且似乎合情合理。
蒋毅却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我们成亲了。”
南枝半个字都不信,只冲美心说“那你可得藏好了,要是卫公子知道就糟糕了。”
美心恨不得缝住她的嘴,桌子底下她的手都快被捏烂,蒋毅脸上阴沉沉的,笑得很吓人。
“她说的就是你的那个卫郎吧。”
美心欲哭无泪的用力摇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是老天要亡她啊!
南方难以接受的站起来,连连后退,接连几天,他受了太多冲击。
自己服侍一个青楼女子就够憋屈,这个女人却放浪形骸到如此地步,朝三暮四,人尽可夫!
年轻人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脸色变得又快又难看,南枝的脸色跟着变得难看。
“你干什么!给谁脸色看呢!”
南方震惊得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联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扶着柱子干呕。
厅内空旷,干呕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蒋毅捏着的手发凉,他刚一动就被美心反手扣住,她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种事她见得多了,以后也不会少。
出身青楼是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她一直都知道。
可就算心知肚明,还是会难过。
和很多人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可这份幸运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没什么价值。
人们不会因为你的客人少,就觉得你比别人干净。
南枝气不打一出来,亏她还觉得南方乖巧懂事,没想到一样狗眼看人低。
“出去!我们这里不要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担忧的看着仍坐在原地的美心,心里十分不安。
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只能凭本能去反抗所有让自己觉得不舒服的事情。
南方捂着嘴跑了,一桌饭吃得很乏味。
脏乱的被褥已经收拾干净,美心蔫蔫的靠在床头,一言不发的看着脚下的地砖,冬暖夏凉,却凉不过人心。
蒋毅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她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想得过且过。
美心苦笑着说“我只想活着。”
“你想怎么活。”
美心被他问住,她说不上来,只觉得能活着就行。
在楼里的时间太长,她已经不会和外面的人相处,就像昨晚蒋毅说的那句话。
“你不要动不动就用这种法子来堵我的嘴。”
自然是不要用投怀送抱的法子结束对话,可她只会这个。
刚认识蒋毅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心动过,可她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过那样的日子。
生活根本不像戏台上唱的那样,三两句唱词就是十几年,她也不是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过不了粗茶淡饭的日子。
可这世道对一个独身女子有太多恶意,她不过戴了支略好的簪子就能招贼,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长宁村的日子是美心迄今为止的生活中最平静的一段日子,可蒋毅却宽厚有余,狠厉不足,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她要受很多委屈。
她自认是个不能受委屈的人。
“你有什么打算。”
蒋毅看看要什么有什么的屋子,再想想家徒四壁的家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的脸皮得多厚,才能叫人跟他回去吃苦。
两人都不说话,心事重重的坐着,一个什么都没有,一个什么都不会,他们要在一起过日子,得有多难?
察觉美心想松手,蒋毅用力扣住,十指相交,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
他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你走吧,别来了。”
蒋毅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低沉。“我不走,你也别想扔下我。”
“我不管你以前什么样,你现在跟我走,我就当一切都过去了。”
这种话美心听得多了,每个来赎人的都这么说,可过段时间久都变了。
她拍了拍蒋毅的手,靠在他肩上,轻轻叹气。
“算了吧,你应该过你的日子。”
“什么日子”
“嗯,找个勤劳能干的姑娘,男耕女织,再生几个孩子,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你真是个骗子”
“嗯?”
“哭得这么伤心,还叫我找别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