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你不必多管,尽管说自己知道的就行了。”
面对蒋慎言毫不客气的语调,男人倒没恼火,反而极为认真地看她,沉默了片刻后,确认说:“你是真的想给你爹娘报仇?”
“是。”
陈治一方粗犷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像石头开花,奇怪得很。他哼哼着笑过,眼中一闪而过了某些内容。“既如此,我给你指条路好不好?”
蒋慎言警觉起来,不禁挺直腰背,预感他接下来说得话会极危险,但还是禁不住好奇,问:“你是知道什么了?”
“天黑前跟你说了,你爹娘死得蹊跷,事后我就派人暗中查过一二,不然也不会知道半年多前他跟那个什么龙虎将军的有过交集。”
“说重点。”
“哼,”陈治冷笑一声,“你想没想过咱们小殿下的外祖为什么要让你爹密查秦家?”
其实陈治所知有误,并非是蒋察让她父亲蒋岳调查秦家旧案,而是为了追查振灵香一事将秦家顺藤摸瓜从尘封已久的卷宗中寻了出来。不过这不是她需要纠正的重点。“难道你知道为什么?”
“你说是谁下令屠了秦家满门?”
蒋慎言犹豫一下,还是退了一步,有所保留道:“大太监倪力。”
陈治怪笑两声,显然是看穿了她的遮掩。“罢了,你不敢说不想说我也能理解。就当是倪力一手遮天吧,反正人也千刀万剐死无对证了。那你有没有想过秦家为何会被抄没?”
蒋慎言知道陈治其实是与她方才想到一处去了,可她不能妄下断言,便不肯开口。
女郎的脸上藏不住事情,陈治奸猾,一双眼没费力气就看透了她,他笑笑,道:“那狗皇帝可是个断子绝孙的,你不想想他卧床不起三个月,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将来的皇位,是谁来继承?有没有可能,那个蒋察是在替什么人的富贵前程铺路垫石呢?”
“陈治!”蒋慎言一瞬就听懂了陈治话中所指,陡然恼火,“你少挑拨离间。”
男人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好像伤口都不疼了,悠哉悠哉地笑说:“别急啊,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还认真了?那是不是说明,你心里也曾这么想过呢?”
“你……!”女郎一下被戳中要害,这人狡猾非常,她自知是又中了他的话术圈套,羞恼得如鲠在喉,扭过头去,决计不想再与他说话。
男人显然不打算就此打住,甚至更加直白道:“你要是全当不知情,那说不定不久的将来还能跟那小子进京当个富贵娘娘,可你若是真的想把爹娘的事追查到底,还他们一个清白的话,就听我一劝。”
陈治看她的目光灼灼。“跟我走。”
蒋慎言大惊。她转回来盯着陈治,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严肃非常,根本不似是在玩笑。如若是寻常女儿家听得一个男子与自己说了这话,无外乎会娇羞脸红又或是破口大骂。可蒋慎言心里明如堂镜,知道他绝非是指那浅薄轻浮的意思。
联想这人之前在安陆城中闹起的轩然大波,血淋淋的十数条人命,她不由得心生了一些害怕。“你……是打算做什么?”
男人无甚血色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弯起,双目泛起的红丝似火。
“顺应天兆。”
“呛啷”一声,火星四溅。双刃如龙虎相斗撕咬不肯松口。
影薄再见此人,心中已然确认了对方的来历。两人刀锋相向近在咫尺之时,他开口问道:“既是府军前卫,何不报上名来?”
感到对方似是在面巾之下冷笑一声,手腕陡然松力,轻巧而退。影薄提防其中有诈,也后撤一步。此刻二人持刀而立,周围两三个玄衣暗卫伺机而动,准备随时围攻上前。
不得不说,这白衣鬼的战力非同寻常,不知是否因为他们刀法同路的缘故,影薄合力几个手下竟没能在几招之内轻易将其拿下,着实棘手。
而耳听侧后,也知道却水那边亦不容乐观,多半是与他相同,也陷入了久攻不下的僵局。
但他深知,要论持久战,他们必赢。故而此刻男人心中并不急切。只要蒋慎言退入暗道之中,他便可放手一战。
其实方才他得蒋慎言催促后并未出寺追击,而是寻了一暗处隐蔽起来仔细观察。宁府二女唱这一出闹剧必然是被当成了诱敌破局的饵食,无论白衣鬼用什么招数,从他或他们先前的失手来看,最终目的都不过是陈治、关镇、蒋慎言的性命。
只是他没能料到对面下手如此之快,竟兵分两路先一步无声无息断了关镇脖颈。
既然对手喜欢玩捉迷藏,那不如就顺势而为,将计就计。于是影薄决定冒险当一回黄雀。
他紧紧盯着对方面巾外仅露的双眼,足下一点,手腕翻出一击撩刀式,迅猛上前。这是一记信号。玄衣卫所奉誓言中有一句“同心行”,练得就是布阵之法。他们可不只是普通的死士而已。
寒光拖拽着数道黑影飞扑而至,两侧正好夹成一个微妙的角度,刚刚能令围困之人回身顾及左右。
为何不一举拿下对方?对于这个问题,影薄自有判断。他知道此人若被逼急,一定会死咬一处猛攻破局,因为换成他就会这么做,那样玄衣卫势必要折损人手。如此倒不如慢慢缠斗一点点消耗对手的体力。况且,方才那一抹抽髓散洒得极妙,影薄自己是吃过亏的,心中了然,这人既已中招,眼下的强势就不过硬撑而已。只要消磨下去,他必定会某一瞬间瓦解溃败。
这招果然见效。几条刀风轮流袭身,白衣鬼抵挡拆招的动作逐渐从灵敏变得迟缓起来。他需得被迫做出选择了,究竟是且战且退,还是破势一击。
白衣鬼微微眯起的双眼给了飞身攻至的影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