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慕杨还有些怔忡,了然地一笑,上前一步将慕杨的长发捋到她耳后,“慕杨,这是你大嫂、二嫂、三嫂,你四哥还未成亲。”
慕杨有些迷糊地向三个嫂嫂见礼。
大嫂长得有些像王夫人,略胖但气质高贵。
二嫂是位纤瘦美人,脸上满是母爱的光辉,已经显怀了。
三嫂眼睛圆圆的,很是可爱,满脸都是笑意。
“三位嫂嫂好!”
“小妹好!”
大嫂同二嫂对视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震惊与赞叹。
都说首辅夫人柳慕杨出身乡野,可今日一见,才知坊间流言不可信。
这么一位高贵同淳朴、明媚同纯真、娇软同勇敢并存的女子,连公主殿下都无法与之媲美。
难怪首辅爱她至极,甘愿为她挡箭。
她的一颦一蹙、一喜一忧、一笑一泪,均能牵动人心,叫人不由自主地为她心疼。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马隽扶着脸色苍白的韩屹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王挚城一见,面色一紧,赶紧上前搀扶。
韩屹的眼里全是慕杨,他摇晃着走到慕杨身边坐下。
慕杨先是一呆,继而大怒,“你不要命了?刚刚长起来的伤口,又开裂了怎么办?”
眼见慕杨气鼓鼓的样子,韩屹的眼里全是笑意,“放心,无事!你们母子好好的,我便好好的!”
屋子里的人都臊了起来。
说情话,还得是首辅大人啊!
果然是响当当的状元郎,不带一个情字,却字字深情。
慕杨的脸刹时红得像天边的云彩,美得无与伦比。
韩屹怔怔地看着她,怎么看都嫌不够。
王夫人悄悄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人静静地鱼贯而出。
一出屋子,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竟被喂了满嘴的狗粮!
屋里的首辅大人浑然不觉,他深情地凝望着慕杨的腹部,轻轻地伸手盖了上去。
慕杨身子一震,紧张地瑟缩了一下。
“夫人,咱们有孩子了,要做爹娘了。”
屋外的楚褚拉了拉外祖母的手,嘴巴噘得高高的。
“我的心肝,怎么不开心呢?你父亲无事!”
见到活蹦乱跳的外孙女,王夫人的心再一次为慕杨感动。
听说她在箭矢射来的时候,始终牢牢地挡在楚褚的身前,一步不肯挪。
柳慕杨,当得起整个节度使府的厚爱!
“外祖母,我娘亲早就做了娘亲,她不是有我吗?你刚才为何说她要做娘亲了呢?”
王夫人一呆,继而恍然大悟,小丫头嫉妒了。
“楚褚,的确是外祖母说错话了,你也是娘亲的孩子。”
“可是,娘亲有了亲生的孩子,还会喜欢楚褚吗?”
王挚城大步过来,一把将楚褚举过头顶,坐在他的肩膀上。
“小丫头,想什么呢,你娘亲若不喜欢你,连跑路还带着你?还会在箭矢射来的时候,牢牢地挡在你的身前?”
楚褚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对啊,娘亲不仅没有丢下她,还带着她一起弃父离家了。
嗯,娘亲这样算是戏本子里演的“去父留子”了吧?!
娘亲真好!
楚褚顿时开心起来,舅甥两人高高兴兴地骑马去了。
王夫人目送两人远去,又让几个媳妇各自回院后,自己同王威也回了院。
“首辅怕是动了真情!”王夫人同王威说。
“可不是,那样的美人心,谁见了不动心?”王威大大咧咧地道。
“正经些,说正事呢。”
“我们刚认了慕杨为义女,经此一事,首辅会不会直接带她回京?我好不容易又有了女儿,可舍不得!”
“想什么呢?舍不得就跟着一起去,去女婿家住着,天经地义!”
王夫人眸子一亮,唇角扬起笑意,有何不可?
“慕杨,我,没有……娶静宜!静宜……被贬为庶人了。”韩屹结结巴巴地解释。
慕杨怒,“噢,原来静宜贬为庶人了,大人您才娶不成的吧。”
韩屹一急,刚想开口,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微动,嘶地一声,捂着胸呼痛。
慕杨见状,着急得上前查看,她一把甩开韩屹的手,拉开他的衣襟,仔细地按压着伤口处的绷带,见没有血丝渗出,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她重新替韩屹拉上衣襟,抬眼便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晓得自己上当了。
当即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去,把背留给了韩屹。
韩屹从背后紧紧地揽住慕杨,慕杨的身子蓦地一僵。
“阿木,我娶静宜本就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为了你!”
一声“阿木”惊得慕杨浑身一震,韩屹的话更是让她吃惊地大张着嘴。
韩屹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上前掬住一抹馨香。
慕杨挣不过,只能听之任之。
良久,韩屹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此刻慕杨的脸像熟透了的苹果,恨不得叫人咬上一口。
“你,怎么晓得我是阿木?又为何说是为了我?”
韩屹强忍住悸动,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
慕杨咦了一声,“这不是我给贤妃的吗?怎么在你这里?”
韩屹原原本本地将静宜用阿木威胁他,强令他娶她为平妻的事告诉了慕杨。
“阿木,我心里一直有你,那个软糯粘人的小姑娘!
当年收到恩师的托孤信,我便赶往江都,可惜你已经被太后殿下接入宫中,殿下还销毁了你一切踪迹。
我寻了你好多年,便寻不着,好不容易得了你的消息,我岂能轻易放过?
哪怕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跳上一跳。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寻了这么多年的人,早就是我的枕边人了。
阿木,对不起,往后余生,我绝不负你!”
慕杨气恼地横了他一眼,“你可真笨,莫非认出你,我岂会坚持嫁给你?你可是太后殿下嘴里的老得掉渣的大冰碴子!”
韩屹激动地紧紧揽慕杨入怀,就像拥着无上的珍宝般。
“只是,”慕杨咬牙切齿地斥了他一句,“你宁愿自己瞎猜,也不愿同我说实话?是不信任我吗?”
韩屹竟被问住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觉得自己真的很傻。
“对不起,”韩屹压低声音说,“以后不敢了!”
“你还想有以后?”慕杨拔高声音问。
话音刚落,韩屹脸色大变,他双臂猛地收紧,“别说这样的话,千万别说这样的话,随你怎么待我,骂我、打我、嘲讽我,怎么都好!
求你,不要再说离开的话,不要再说没有以后的话。”
韩屹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当他赶回清泠居,发现屋里空无一人的时候;
当他发现慕杨逃离,带兵千追万赶,以为再也追不上的时候;
当他眼看着爱人在眼前,却不得不忍痛放她离开的时候;
当箭矢射向慕杨的时候;
他肝胆俱裂,每一次都如死去一般痛彻心扉。
一想到慕杨的未来没有他,他便痛苦万分,了无生趣。
他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他展开慕杨的双手,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慕杨怔住,不一会儿,掌心传来了潮湿的灼热感。
她不忍将手抽回,任由韩屹将情绪宣泄在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