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缓慢燃烧的粪堆旁,富苏里拥着一对儿女睡下了。
帐篷只有一丈见方,还堆着杂七杂八的用具,留给李二娃的地方只有区区一平方大小,他只得抵着帐篷的边缘战战兢兢合衣躺下了。
十五岁,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中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李二娃也不例外,男女之事多少懂一些。
故此,虽然有些战战兢兢,但依旧充满了兴奋,半天也睡不着,直到半夜时分,实在由于白日里太过劳累,终于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赶到有人在抚摸他。
一双粗糙却带着异样气息的手。
他猛地醒来了。
帐篷外面的北风还在呼啸着,帐篷里的粪堆在几丝透进来的风势的影响下或明或暗。
两个孩童完全进入了梦乡。
一阵稍显急促的呼吸回荡在他耳旁,带着特有的气味。
李二娃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过身来......
......
次日,同样被分配给一户人家的张老七一早就起来将牛羊放出来了,但他并没有见到李二娃,嘴里不禁骂道:“这个狗日的,终于尝到肉味了”
说起这张老七,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在老家显然也是有家小的,但他的老婆十年前就过世了,子女也纷纷长大了,眼下不幸流落到这里,还分给他一个年仅十六岁的蒙古女子,他很是心满意足。
他那位十六岁的新老婆长相也不错,放到他甘肃老家,那绝对是大户人家才能娶得起的美娇娃。
当然了,这样的人清军岂会轻易放过,少不了受到轮番凌辱的,故此,当张老七见到她时,她已经身怀六甲了。
张老七并没有嫌弃,反而对其更加呵护有加,放牧牛羊,捡拾干粪、柴禾,收割干草,做饭煮奶,成日间都是乐呵呵地忙着。
还生怕新老婆流产,自从成为他的新丈夫后也没有干那一晌贪欢的事。
日上三竿时,他才见到一脸疲倦的李二娃,此时他才将自家的牛羊赶出来。
张老七不怀好意地笑道:“二娃子,肉味如何?”
李二娃砸吧砸吧着嘴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不好意思,挺起胸膛也咧嘴笑道:“好着呢”
“你个狗日的!”
张老七不禁有些妒忌了,李二娃的老婆三十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若是配给他该有多好啊。
......
岳钟林,岳钟琪族弟,汉军正白旗佐领,今年二十岁,岳钟琪祖父岳镇邦叔父之后。
岳镇邦、岳升龙、岳钟琪祖孙三代终其一生都没入旗,但岳钟林家却主动入旗,本来期望通过入旗来抗衡岳钟琪家,没想到却也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当然了,最憋屈的还不是他。
阿林阿,前满清四大贝勒莽古尔泰之后,像他这样人在雍正以前是没有地位的,但在乾隆帝上台后,不仅给多尔衮、多铎兄弟平反,还四处找寻阿敏、莽古尔泰的后人,准备恢复他们的名誉。
在此之前,这两家的后人不是被杀,就是成为了披甲人的奴隶。
阿林阿被确认为是莽古尔泰的后人后,自然不会将其纳入爱新觉罗氏,也不会封为贝子,不过还是抬入满洲正红旗,并赐姓觉罗。
原本以为这次平定准噶尔是手到擒来,然后逐步恢复祖先的荣誉的,没想到又成了阶下囚。
当然了,也正是阴差阳错的关系,这两人才主动投降,并成了降军的一员。
没有可靠的亲眷荫护,自然只能凭真本事,这两人年纪虽轻,但都有一身好本事,岳钟林自然熟读包括岳王兵法在内的兵书,又有一身好武艺。
阿林阿是从宁古塔走出来的,能从那个地方活下来,还成为满洲正红旗的佐领,还是永常大军骁骑营的一员,一身勇武自不消说。
由于大致相同的背景(岳钟琪曾被雍正帝下狱,判了“斩监候”),两人倒是颇有些惺惺相惜。
眼下五千降军已经与特鲁琴军亲卫团混编,但依旧以俘虏兵为主,形成了两个新旅,连长以上者自然全部被亲卫团占据了,降军中的佼佼者除了蒙古人哈丹、索伦人阿克敦,便是这两位了。
排长,这是他们新的职衔。
这两个旅除了亲卫团的士兵,携带的全部都是以前的武器,也就是以弓箭、大刀长矛为主的冷兵器。
对于降军,乞塔德自然不会让他们与失去青壮的牧户搭伙,虽然自己一直主张一视同仁,但在他的国度里,显然士兵、工匠依旧是高一人等的存在,特别是前者,想要在险象环生的欧洲生存,必须依赖他们。
于是,等到训练完毕,并立下功业后,他们可以正儿八经娶一个自己看上的女人为妻,并成为“新特鲁琴人”。
一般来说,在带着大量的牧户和牛羊迁徙时,停下来的时间多半是放牧的时间,而这个放牧的时间往往是半日。
在牧户们放牧时,就是新兵们的训练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时下乞塔德的大军已经进入到了哈萨克大草原的腹地,新兵们也训练了一个月。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闲暇日子,按照他们将官色可色那的说法,大汗下令今日休息一日。
乞塔德之所以选择在冬季迁徙,自然是因为在哈萨克大草原的冬季,所有的河流都冻得结实,如此庞大的人口无论从那里走都能通行无虞。
岳钟林、阿林阿相约外出遛马。
虽然色可色那是两个旅的旅长,但他显然也管不了太多的细事,于是,两个旅中,一个副旅长就是哈丹,另外一个自然是阿克敦。
两人原本就要好,但却分属于不同的旅,好些日子没有相见了,今日自然约好要畅谈一番。
前面说过,北、中、南三大部每一部的长度有三十里,宽度也有二十里,行军时里里外外都有士兵巡逻,想要从这里跑出去是不现实的。
两人倒是没有这个意思,策马越过好几座覆盖着积雪的丘陵后,便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停歇下来。
三大部出动时,不但当地的牧户吓得战战兢兢,连飞禽走兽也唯恐避之不及,显然,无论是牧户还是士兵,都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管你是熊虎还是狼群狐狸,抑或野羊、野马、野骆驼,那肯定是席卷一空。
三大部虽然占据了很大的空间,但对于东西纵横五六千里,南北横亘两三千里的哈萨克大草原来说依旧不够看。
两人幸运地打到了一只野羊,便在山坳处烤食起来。
如此大的部队行军,自然用不了遮蔽行踪,大大方方行动就是。
“老阿”
“嗯”
阿林阿在宁古塔时,时常与同为奴隶的汉人混在一起,早就学会了汉话,故此,双方虽然都才二十岁,但都以“老阿、老岳”相称。
“一个月都过去了,并没有休息的时候,今日为何施恩休息?”
阿林阿出身于宁古塔奴户,自然也不是光有一腔血气之勇,听到岳钟林这样问,便反问道:“副旅长大人不是说了吗,是大汗见到我等操练疲累,特意下令歇息一日的”
岳钟林也笑道:“那为何还同意我等外出,还可以骑马外出?”
阿林阿说道:“你这厮肯定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出来”
岳钟林看看左右,低声说道:“那还用说,这是对我等的考验?”
“考验?”
“是的,别看这四周无人,但在外围,山口、河口,好走的路上,都有特鲁琴军的游骑,按照哈丹大人的说法,一个旅的三千人,除了龙骑兵,剩余两千骠骑兵都是要轮番在外巡弋的”
“他们除了警戒哈萨克人,还有监视像我们这样的降军和牧户的意思”
阿林阿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脑海中突然显出了在宁古塔时,披甲人对自己家庭的百般折辱,而自己就是分给披甲人阿克敦的奴户。
他是十五岁那年被特赦出来并加入满洲正红旗的,特赦后他并没有趾高气扬,还要寻找以前的披甲人报复,而是继续老老实实按照军将的吩咐行事。
原本想着,“依着自己的能耐,在平定准噶尔地后怎么着也能得到一根红带子的奖励,那之后再直抒胸臆也不迟,可惜......”
便道:“据说这里距离巴尔喀什已经几百里了,四周皆是茫茫,还都是哈萨克人的天下,想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何况......”,他轻咳了一声,“我等都是俘虏,就算能平安回到大清,这一辈子也完了,不可能得到重用,上下都巴不得我等自杀殉国才好”
岳钟林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你想啊,大汗一共从俘虏里挑选了五千人,然后让我们杀掉了剩下的俘虏,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大清,回去之后还能有好果子吃?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五千人加上大汗的亲卫团形成了两个新旅,但依旧是降军人多,听说特鲁琴军以往吸纳新人时,都是与老营头混编的,这次为何没有这样做”
“这还不知道?自然是特鲁琴人十分自信,相信我们这些人一定不会造反”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却都骁勇善战,还是大汗亲自拣拔出来的,看得出来他非常重视,但毕竟是降军出身,便需要考验,我想这次放任我们外出便是其中之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