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胡老和吴庸商谈了一下午,吃完晚饭又谈到半夜,终于把设计图纸给整了出来,虽然胡老不是很懂其中很多设施有什么用,比如把住的屋子加一层木板,中空一指,塞上木屑,据说是防寒又隔音,还有那茅厕,整了个冲水的!等等等等~
不过主家说建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咱只管建,经过许久的解释、磨合,最终基本上让吴庸满意了。
看到胡老画的那张精美图纸,吴庸很受伤,不过也更加佩服这些人,他们可没有比例尺、标注线什么的,就是问你想建成什么样子,他们直接手画出来,修修改改后定稿,然后照着图样子就是建!
【我的天,这真的是个经验活儿!】吴庸感叹不已。
吴庸最后将二十多人全都聘请了,因为胡老尴尬的发现这哪是小修,这是大改,和拆了房子重建没有多少差距了,二十多人热火朝天的干了二十多天终于将酒楼改建完,其实这里面有十几天都在运材料和处理材料,正真建房这群家伙也就花了十几天。
看着全新的酒楼,吴庸深吸一口气,痴痴的笑了,不过被老爹一拐差点没打岔气。
吴老爹很不满啊,翻修个酒楼花了六七百贯!最后一人发一贯“奖金”是闹哪样?烧钱?
每天管两顿饭,还有菜,干的!你要上天啊!重新盖一栋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看着做了近一个月工,那群匠人反而红光满面的样子吴老爹就一肚子气,还得大气说“好好吃,饭管够,别抢,咱开酒楼的还能让你们饿着?”
那叫一个豪气,在一群工匠的感恩声中,吴老爹的心默默淌血。
胡老最后表示,以后要是有什么修的只管找他,不要钱也给您修,吴庸非常感谢“不能亏待你们,大伙都不容易。”
胡老声泪俱下,竟然有人这么尊重他们这些苦哈哈匠人!不同于官匠,他们这些野路子,有个手艺,忙时为农,闲时为匠,过得很苦很累,不过勉强一家人能混口饱饭,不用逃荒,这次得了这么多赏钱,可以过个好年,还有存余。
惜别之时,胡老再三表示,他们修的质量绝对是杠杠的,一年内哪怕是破块板,咱免费给你修回来。
吴庸苦笑应是,他真的很喜欢这群苦哈哈啊,虽然当流民时有许多不好的经历,可那真的是活不下去,只要能活下去,这些人傻的让人不忍去骗,比如一起当流民的无偿的对他接济,又比如眼前这些人。
这么纯朴的百姓,而这官府却……吴庸苦叹地摇头,脑中再次浮现起那抹倩影悲叹世道时坚定的脸,那悲悯的目光。
转身时他收起情绪,大声喊“快去准备,快去准备!咱们三天后开业!王河你再不自己做点事我就让他们当你的头儿,”
王河一缩脖子立马抢过李大的桶跑去打水。
“翠儿你不要再绣你那什么鸭子了,反正又绣不好,去做饭,买足东西,叫李二、钱剩她们给你搬!”
翠儿哭着跑进屋里,说了句“是鸳鸯……”
吴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至于老爹你…”
吴老爹斜眼瞥了他一下,吴庸瞬间变脸“您当然是做您想做的,别累到,千万别累着!”
吴老爹哼了一声,吴庸硬着头皮上前建议“还有就是求您别没事给树施肥了,咱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吴老爹瞪眼“这老夫还能不知道?你这是教训你老子了?个不孝的东西!…”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吴庸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收拾了一下钓竿,拎起钓上的两尾鱼不急不缓的准备回去。
一路上不停的与人打着招呼,没办法,这主角到哪儿都能声名远扬。
好吧,其实是因为这坑儿的名字和一个喜欢打儿子的老爹,三个月来几乎成为满城笑柄,这些个三姑婆二大爷八卦太凶了,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尽传些自个儿的笑话,怎么就没传我给乞丐铜子儿的事呢?唉~
吴记酒肆的名声在真定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含苞待放的腊梅,一锅古董羹在这冬日相当受大众欢迎,吃着古董羹,看着腊梅,喝着老泉水,可谓是极大的享受,而且消费也不高。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吴记酒肆的屋子比其他的酒楼要暖和,也更清净,大家猜测可能是风水问题~
说起来吴记开张的前几天弄得还挺轰动,就他们那旮瘩,谁知道你新开了酒楼,可人家花钱请了一群乞丐小孩,背着木板就全城逛,牌子上还画了个老泉的标志,虽然画得丑,但说到老泉,真定知道的人还真的不少。
重点是人家叫卖第一天全免,头三天半价,七天里八折。
开业当天那人山人海,大家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古董羹!听说是小掌柜取的名,很风雅,说是开水煮着吃,咕咚咕咚的,就叫古董羹了。
吃过的人那叫一个赞不绝口,从此就离不开了,吴记酒肆那是天天爆满,可人家就三十张桌,不多开设,规矩还挺严,据说县里的主薄老爷去了也得排号呢!
头一个月吴记可谓赚得是盆满钵满,可之后便有人效仿,第二个月基本上全城都知道怎么做,怎么吃了,可就是吴记的最正宗,最有味道,好吃一些。
吴记那股辛辣是其他店所没有的,而且那儿暖房是真的不错,烧着炭火,关上门窗不仅暖和,最重要的是房间里不暗,人家有个天窗,有烟道,也不会闷。
这种设计也被真定的许多大户人家都学着去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
到第三个月就没以前那么火爆了,差不多满座的样子,毕竟没多少人愿意在这寒冬的日子里跑去排队等着,看到人满了便去别家了。
吴记也就没那么忙碌了,自从上个月请了个账房先生,吴庸是彻底解放了!因为他家是号牌制,也就是说一个号牌一桌,一天卖了多少一目了然,也不用担心贪脏之类的,至于晚上查账,这个吴老爹积极啊,所以吴庸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到处游手好闲(吴老爹说的)。
时不时去冰河上挖个洞钓鱼,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传说中鱼往洞口上跳的情形,还是得钓,不过很容易就是。
大半个月天天吴庸都能拿着几尾鱼回家,其结果就是现在河面上吴庸根本不敢乱走,到处都是洞,鱼也越发难钓了,这不?半天了也就钓到两条。
回到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寒颤,翠儿马上递了碗姜汤过来,喝完顿时暖洋洋的。
“你就自己找罪受,没事钓什么鱼,这么冷的天。”吴老爹裹得严实,窝在火炉边不动弹。
“爹啊,这叫情怀,你不懂的!”吴庸也窝了下来,捧着姜汤不愿动。
“呸!”吴老爹一口痰吐火上,弄得吴庸脸抽抽不想说话。
“你们爷俩就不能好好的一天不吵吗?”翠儿插嘴圆场。
这么久了吴老爹也接受了这么个家人,有钱了对以前那点事儿也不太在意了,放开了之后,翠儿也好,老爹也罢,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谁愿意跟这不孝子吵,还不是他说的不像人话,做的不像人事儿!”吴老爹斜了一眼吴庸。
吴庸不满“啊,啊?这就过了啊,老头子你这就是找茬了,我这么不说人话了?”
“说人话的会成天气你老子?”吴老爹反问。
“哎呦我去!老头子你这话…我要不是,您老是什么了?”吴庸淡淡一笑。
吴老爹面容有些扭曲,指着吴庸“你个不孝子!”
吴庸摊摊手不理他,这么冷的天老爹都不愿意打自己,店里放了假,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十五元宵,自个儿回家过个年。
而且过年也没人来吃火锅,大家都窝自己家里,吴庸干脆放了个长假。
店里唯一留着的伙计狗蛋,这家伙家早没了,一孤儿,就把酒铺当家了,如今跑王河一个窝儿蹲着,估计过些日子就成一家人了,狗蛋就叫王狗蛋了,王河挺喜欢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儿。
至于李大、李二、钱生、钱剩,自然是衣锦还乡,各找各妈了,账房余老爷子是个孤老,识点字,会算账,吴记请了他做账房,结果这儿舒坦,他将家都搬过来了,不过吴记够大,随他去了。
有三个看店,吴庸一家子也便不用动弹了,酒在卖,住宿也在开,炒个家常菜,狗蛋儿够解决,这家伙有点底子,翠儿调教了两个月后差不多能独挡一面了,只有火锅配方还没教给他,老爹说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除非他当了王河儿子,才能让他知道火锅的正宗做法。
吴庸觉得无所谓,可其他人深以为然,合情合理,倒是王河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老爷的信任,誓死忠于老爷,忠于吴家什么的,可把吴庸恶心的……
而且这货是越来越胖了,几个月下来身材有往富态发展,脸不再那么猥琐,渐渐往大饼脸发展。
主要是吃的多动得少的缘故,吴庸诅咒这家伙胖死……
看着停了不到半天的风雪又开始飘飞,吴老爹叹了口气“这个冬天又难过了,来年不知道会怎么样。”
吴庸加了两块炭“我们家地窖都装满了粮食,足够一家子吃一年,还不算明面上开店用的,你还怕那么多,管那么多做甚?”
吴老爹吸了吸鼻“老夫不是怕,你管得好好的,可是啊,你爷爷是个农民,你太爷也是个农民,你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苦哈哈,你爹我虽然去道上刨食了,可这根还是苦哈哈,是农民,怎么能不看这老天爷的面子,什么都不去关心呢?”
吴庸拨了拨火,让它烧得旺些,看着火焰思索了许久后淡淡道“过完年可以拿些粮食去施粥,也能再买些。”
吴老爹和翠儿对视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庸低头闷闷的说“那只能拿一半去了,这你能救多少。”
吴老爹一震“一半?是粮食的一半,还是钱的一半?”
吴庸闷声道“都一半!真的是,偏要花大价钱在这个时候买粮,摆明了冤大头嘛……”
吴老爹越发满意的笑了“就这点和你娘像。”
翠儿看像吴庸的眼神也更加的崇拜。
吴庸则是深深地看着他们,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彩。
一半的钱,可是有一千多贯呐,这三个月来吴记火爆至极,赚了近两千贯,除去开销,加之前剩下一些,如今账上总共还有两千多贯的钱财。
所以吴庸说拿出一半钱卖粮救济灾民,那就是一千贯东西砸出去,如果按照现在的物价,一贯钱可以让一个三口之家活过这个冬天,如果一文钱掰成两半过,能勉强让五口之家饿不死,那么一千贯至少可以让三千人活命!
这才是让吴老爹震惊的原因,不同于当年买翠儿一掷千贯的败家,这次的败家吴老爹是十分满意的。
过了一会儿,吴庸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悲愤“不对啊刚刚,你们好像在套我,难道你们以为我不同意吗?啊?原来在你们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吴老爹张嘴想说什么,吴庸挥手打断“老爹你别说,翠儿你来解释,说!实!话!”
翠儿弱弱地瞥了瞥吴老爹,又看了看悲愤的吴庸,低头诚实的回答“还不是老爷看你你平常买个饼都要砍半阵价,浪费点东西你也一脸心痛,泔水都用去养猪,经常说扣工钱,抠得很。”
……【抠】这个字在吴庸脑中回荡了五秒。
然后呆呆的表情化为崩溃状,咆哮“我抠?!啊?你没见我买饼从三文钱砍到两文,但最后还不是给了他三文,不用他找了吗?泔水不用去养猪你吃啊?说是说扣工钱你见我哪次扣了?还不是为了让他们不偷懒!这叫抠了?”
“我的天,你们是怎么想的,你看老爹,每天恨不得抱着钱睡,一天点三遍,花销个什么贵的,心痛到揍我,这就不抠了?这才是吝啬好不?还有……啊~”
话没说完便看到面如锅底的吴老爹挥着大拐冲了过来,犹如魔神……
半刻钟后,吴庸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不冒头,庆幸自己穿的厚,吴老爹微微冒汗,甩了甩手“我是你老子,老子想怎么做是老子的事,你有意见?”
吴庸露出个头挤了个笑脸“没,没,您开心就好。”
“哼!就是皮痒,一天不教训就上脸,看把翠儿吓的,翠儿来这边坐,不要管他。”吴庸心中落下血泪,哀叹当年就不该认这个亲,也悲呛没娘的娃多苦命,无限地怀念自己的娘亲,于是拿了件大衣跑去院子里看腊梅,如今的腊梅花开正艳。
翠儿抱着床褥子要追出来被吴老爹叫住“别理他,皮实着呢?冻不着,冷了他会自各儿缩回来的。”
翠儿为难的两头看了看,在吴老爹逼人的注视下最终坐回老爹的身边。
吴庸悲叹【我真的是亲生?】
暗暗的想【我就是冻死也不回去!……】半刻钟后,王河一脸纠结地给吴庸倒热水,吴庸则占了他的位置不愿动。
“少爷您怎么又来占我的窝儿啊!我这小,您一来,狗蛋都没地方坐了……”王河坐在狗蛋的炕上委屈巴巴的道,狗蛋则抱着块破布包裹的热石头蹲墙角看着吴庸他们傻乐。
吴庸一脚挥开这个盲目崇拜自己的狗蛋,示意他滚一边去,背后被那样的目光盯着浑身难受。
这娃在王河“精彩”的讲述下,对吴庸早年“流民传奇”的事迹,“一掷千金”的事迹,“创业发家”的事迹等等,崇拜之情可谓是滔滔江水。
在王河讲述的故事里吴少爷当然是机智无双,英明神武的少主,他王河当然是忠心不二的忠仆,以至于狗蛋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立志要成为王河那样的人……
吴庸才懒得理这群闲得蛋疼的家伙,和他们认真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喝了口热水,他淡淡道“叫狗蛋回他屋去,天天听你这儿吹!不冷啊!”
狗蛋连连摇头说他不冷之类的。
吴庸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到院子里怀念下我娘,结果这贼天气,上午好好的,现在雪都到我膝盖了,还呼呼的下不停,这不你这儿离得近,回我那儿老远
了~”
王河暗暗吐槽【你就编吧,这能有几步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被老爷打了,来这躲气,全城谁不知道吴家这点破事儿,看样子今晚又得跟狗蛋挤一挤了~】
嘴上却说“是,是,是,这天儿最近太邪乎了,今年这冬天诡异的紧。”
“明天过年,你们去地窖运两百袋粮食去难民那儿,分两次,早晚各一次,也让他们过年有口饭吃,记得打上吴记的旗号,另外告诉他们过完年后我们还会去施粥,叫他们自己准备煮粥的人”吴庸冷笑着安排,内心无限扭曲,心想既然我决定破费了,你们也一起吧,都一起!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