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青想了想,决定“送佛送到西”,这句话意思就是说,要送上西天净土为止。
于是,少年答复道:
“你休要管那些,我这里,可是有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你都活两千年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现在心中想着能活,然后拼命来吃这药丸,别想死的事,你就一定能活得了。”
随后,少年掏出几个石蜡包裹的苍白色银圆球,准备继续看着恶螭的结局。
“仙师大义,仙师高明!汪!汪汪!”
即是七寸以下都被钉死,但求生的信念驱动着大螭,牠把身体扯破并分裂开来,拖动上半身的残躯,爬向李素青。
囫囵咽下仙师赐予的仙丹,大螭计划着以后怎么能趁仙师不注意,下山偷吃几个人类,
亦或者怎么鼓动仙师,化身之前可怖的不可名状存在,去找摩拉克斯报仇雪恨……
大螭用尽全身力气,炼化“九转银丹”,然而却觉得喉管极痛,难以忍受。
若求果位,必需『献祭』,这是螭兽的信条,牠深谙这个道理,
如今,牠也决定舍命陪君子,不过是几个小丹丸而已,况且那丹丸的名头还那么唬螭,运气好怕不是真能得道飞升,位列仙班,吞服了又有什么害处呢?
总之,就像保健品一样么,虽然说吃不好,但不是也吃不坏么?
“诶…哈哈,敢问仙师,您这是什么丹药啊?老螭我…啊不,老狗我怎么好像,有些承受不住药力啊?”
化龙,化龙!这是螭兽的渴望,使他摆脱封印桎梏的企望!
只要到那个地方去…只要能越过龙门……
“疼?疼就对了!疼是为你好!”
“将来化龙的你,一定会感激现在受苦的自己!”
毕竟,恶人自有恶语磨,素青笑容玩味,对螭兽继续骗道:
“你将来也会感谢我的,我这药一般人我还不给他呢,这点痛苦都吃不了,你还怎么成仙证道?”
“这宝丹,乃是取自盐之魔神赫乌莉亚权柄的一半,辅以雷电将军巴尔泽布的权能,盛放在那摩拉克斯的血肉里才练就,”
“你知道有多难炼吗?不知道就闭嘴!”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仙师的事,你一宠物懂什么,别瞎掺和!”
“这宝丹给你真是白费我一片好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厮这次得大便宜了!”
没错啊,电解熔融氯化钠,这还是直到刻晴来了以后,李素青才有取之不尽的直流电,盛放在铁坩埚中反应,
对了,谢谢你,学生电源·刻晴!
上山前特意让她握着石墨炭笔再制备一些金属钠来着,没想到派上了这种用场。
这波啊,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全都可以炸完!
“我有个叫李火旺的高中同学,跟我同姓不同名,你看看人家孩子,都已经登上白玉京证道司命果位了,”
“你再看看你,吃个丹药都在这里水裆尿裤、痛哭流涕,真是不给我长脸!”
大螭脸缩成一团,哭着笑道:
“仙师,我怎么感觉……自己身体在溶解啊?”
“哎!这就对了嘛!这叫什么…淬体期,这还只是化凡登仙的第一步!”
“不哭,咱不哭!白玉京不相信眼泪!”
“你这就是道行太浅的体现!你的修炼纯度啊,还是太低了,连人类都不如!”
“给你看看,这种丹药,我当糖豆吃都没事儿。”
背后早就苏醒的刻晴伸手,递出同样大小制式的几枚糖豆,李素青伸手接过,一粒粒丢入嘴中。
大螭因不能消化猛烈的药力,猛地吐出一口血,但依旧咬牙炼化丹药,顿时,牠感受到一股热辣的暖流淌遍四肢百骸。
螭兽心中暗喜,这股暖流就是丹药蕴养的药力吧,这股药力…还真是霸道无双,
似乎正在亳不讲道理地,替牠易精伐髓,一点一滴,替牠溶解昔日的顽疾……
先天乾坤性命金木,后天坎离身心水火,五脏六腑好像化作暖暖的水流,又有一种燃起熊熊烈火的灼烧感……
这是…真的要从后天返先天了么?
看来,本螭兽这次跟对人了!
李素青感觉背后很痒,刻晴一直在装昏迷的同时憋笑,她不想破坏这场好戏,
可是又怕笑出声,实在忍不住用自己的小虎牙,咬了一口少年的肩袖肌群的肌肉。
刻晴没活儿气急败坏.JpG
点开之前没想到这么好笑,仿佛昏迷后睡了个回笼的午觉,刻晴在心里笑出鹅叫,少女乐得连心声都押韵得很妙!
“啊!”李素青被咬后,不觉叫出声。
螭兽睁开瞎了的双眼,茫然抬头,牠本来不断强化自己的信念,用潜意识告诉自己,丹药的神奇功效,
可是听闻仙师惊叫,牠又有些惊慌,就像刚学会游泳的人,初次离开岸边一样惊皇无措,牠心中充满疑虑后抬头。
“好螭儿,莫慌。本仙看到你排出瘀血,心中窃喜非常,所以正畅快地呼吸吐纳。”
“放肆!本仙说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
刻晴咬的更紧了,少年呲牙咧嘴,虽然螭兽已经瞎了,看不见一切表现。
对此他的回答是大螭马上要功德圆满,位列仙班,自己这个主人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欢乐之情溢于言表。
真·溢于言表·都快溢一身了.JpG
看看那个阿晴,笑得小酒窝都浮现了,根本憋不住气,真的太逊了!
“仙师!我着火了!”
“戳啦!是修道之人必经的天雷、艮火、罡风三劫罢了!”
“这样吧,你不妨观想为师的本相,银河顶端的无尽冰棱镜,映照诸天一切记忆…”
“我…我看到了,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头戴十二旒冠冕…”
牠已经彻底疯了,自从直视克苏鲁开始,就已经失去理智,直到最后被自己的野心和贪欲所吞没。
“我都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了,仙丹里我也没加白磷啊…你身上,怎么会燃起如此猛烈的熊熊大火呢?”
“螭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要做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把口耳相传的五字真言授予你!”
“浮、溶、游、响、红!”
“好螭儿,持诵一遍,却病延年,快点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这场拉锯战终于到了末端,李素青不断地用『真实幻境』搭建舞台,
在螭兽怨念的识海里,只见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白云浩荡,龙蛇起陆。
白日飞升,与霞同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抽身红尘里,抱明月而长终……
螭兽感慨万分,哭道:
“我…我要化龙成仙了!与日月齐寿,冉冉兮若青云之始翔,蔼蔼兮若初日之未央…”
“如果…我,我可以告别过去那个,胆怯的小兽,那,这件事,真的…太棒啦!”
哭哭哭,你哭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就不能克制一点吗?再哭,刻晴都笑出声了!
螭兽听不到“表里不一”的李素青的真实心声,只听得仙师的谆谆教诲:
“我再重复一遍,白玉京不相信眼泪!”
“不,不对,为什么仙尊你一把扯下十二旒冠冕,飞出一堆面具,露出漆黑的无头躯体,发出张狂恣肆的笑声?”
大螭睁着瞎了的双眼,带着无边业火,驾鹤飞天,成就天仙了。
李素青运起神之眼,准备上前补刀,大螭却好像没死透,要拉着灭杀牠美好想象的人一同陪葬。
然而牠究竟只是一介怨念,醒悟过来,却因此发了疯。
“我恨你!更在灭杀我的虫子之上!”
“我诅咒你,你每天吃那些鱼虾牛羊,难道不会心痛吗?为什么我不过是食了几个人,你就如此对待我!”
“我不甘心!为什么你食牛羊鱼虾就可以没有愧疚感!我食人就要如此!”
“你,你难道记得你,今生吃了多少馒头片吗?!”
然后,牠又有些悲戚复杂地追忆:
“去你的位列仙班,俺只念黄粱前盟…”
不等补刀完成,大螭含恨气绝身亡,就此抱恨而终,死不瞑目。
大螭死去,化作飞灰,什么也没剩下。
李素青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呛出的血一点点吞入喉咙,像是吞咽带有腥味的祝胜酒,
他的演技与骗术尚可,以致于恶螭化作飞灰前,都不曾看出他已如风中残烛、强弩之末的伤损状态。
螭兽盘踞的地方遗有一颗豆苗,刚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这和当年被盗走的大豆有关吗?”
这颗豆苗有些虚幻,像是翠绿的倒影,它疏懒地伸展着两篇子叶,就像是从梦中刚刚苏醒一样,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
槐树,怀菽;黄粱,荒凉……
是一场梦,也是真实不虚的梦。
二人不知道怎么了,却觉得有些感慨。
吃不饱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得到了戏剧性的落幕,
牠并不活在少年为他编织的梦境中,而是死在螭兽为自己编造的谎言里。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不,没有消失殆尽,还有那株豆苗虚影,还有,我和她的记忆……
豆苗上大螭的“祝福”已经化作飞灰一同散去了,留下来的只是这样一个豆苗投影。
竹简史书会被泥土隐蔽掩埋,但或许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而面对大螭最后声嘶力竭的质问,少年和少女俱是沉默,无法回答。
李素青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颗豆苗,只觉得它很像结算奖励时才有的地脉之花,
翠绿的神之眼从少年手里滑落,或者说是那粒黄粱驱动神之眼,接近萌蘖的幼苗。
幼苗化作绿色的幻光虚影被收入神之眼,浑圆的玻璃球像睡着了一样暗淡下来。
………………………
白袍少年身微前倾,双手在后托起,背着紫发少女离开漆黑深邃的未央洞,
外头是亮堂堂,明晃晃的大白天。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却也截然不同。
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但一切都会过去的
天已经蒙蒙亮,少年背着少女刚离开洞府,淡橘色的大火球在地平线上一跳一跳,最后终于升空。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太阳照常升起来了。
少年和少女由衷的微笑,他白袍上烫金祥云好像鹏鸟鸿鹄一样,展翅欲飞。
“但这次,我学会背人了。”李素青如是说。
…………………………
此刻,一个清冷而疏离的少年嗓音,打破了此时平静的氛围,
“三眼五显仙人,魈,在此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