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是孩子死了。”
“但事实上,是不是因为紊乱的地脉记录下枉死者的迷惘,在他们的知见障被破除前,这一切真真假假都被逆转为假假真真?”
“那么,人的『记忆』,真的可靠吗?”
摩拉克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无法回答这个关于『记忆可靠性』的问题。
“既然如此,事实恐怕真的是村人死尽,孩子独活……”
他回到荒无人烟的村落,开始细细观察当地的情况,只见原本的村落基础上,俨然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沙尘。
“是……魔神的气息?”
他抓起一把沙土,用手指摩挲着沙尘的质地,发现所有的尘土颗粒形状大小几乎一致,不像是自然的造物。
先物证,后分析心理动机!
“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摩拉克斯细细考察现场,希望找到下一步行动的线索。
“嗯,在现场,当事人必然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
“即现场必会留下微量迹证。”
根据现场的物证情况判断,逝者的伤口表明,他们都死于嗜岩猎犬的攻击,而这些嗜岩猎犬则是因体内被灌满沙土,痛苦地窒息而死。
那位陌生的魔神好像离开的慌张,现场还留有他\/她(祂)的痕迹,枉死的村人被一户户安葬在墓区,而嗜岩猎犬只是被抛了出去,草草掩埋。
“那个魔神后来应该返回过这里,墓区与猎犬新旧不同的土质证明了这一点。”
“嗜岩猎犬被损毁得严重,上面存有魔神的权柄痕迹,尚不能排除魔神销毁工具的可能。”
青年神明仔细沉思,既然现场与证据已经探查完成,那么便可以试着分析那位陌生魔神的动机及目的,从而确定找到小孩的方法。
“最好的可能,路过的魔神击杀猎犬,救下小孩,但孩子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煞气与魔气入体,恐怕也命不久矣。”
“与『扬尘』权柄有关的魔神,最强大的情况也是控制天象物候,不大可能有疗伤痊愈方面的权柄,”
“那位魔神无法实现有效的治愈。因此,小孩恐怕离开了村落,此刻也正处于弥留之际。”
“最坏的结果,是整村人卷入了特殊的献祭仪式。据我所知,这种恶趣味的魔神也绝不在少数。”
“难不成…带走的孩子是献祭的核心,会‘吃小孩’的魔神么……”
“如此倒显得有些荒诞了。”
青年起身,继续向着北方进发,不管怎样,或许找到那个陌生的魔神,便能解开一切的谜题。
…………………………
“乌飞金,兔走玉,三界一粒粟。”
既然已经有美味的烤兔腿了,那么滋补的乌鸡汤还会远吗?
少女仙人品尝着她弟弟初尝烹饪,以各类植物味性调和,做出来的纯绿色不含任何添加剂版本初代烤兔肉,继续以温和的嗓音开口讲街道:
“山河大地几年尘,阴阳颠倒入玄谷。”
“阴阳也好,坎离,水火,铅汞,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同姓不同名。”
“我们只是根据不同事物的不同属性,以形赋名,以名称物,才有了这么多说法。”
“你看,如天地、日月、昼夜、寒暑、凉热、上下。”
“归根到底,它们都在描述一种相反相成,对立统一的矛盾体。”
稍稍带些水蓼辣味,和肉桂的甘甜味的兔腿化作丝丝缕缕的肉丝,
少女瞪大眼睛,认认真真地按照肌肉的纹理,妥当地安排每一口吃的多少。
可是…加了香辛料和盐巴的新烤熟的兔腿,上面还撒有些芝麻提香,外皮烤得酥酥的,肉质很嫩。
怎么…怎么这么好吃啊!
听说,阿弟是仿照什么“奥尔良口味”调配的。
一不小心一口吞了好多的少女看向粟清,表面上是停顿一下让他渐悟渐进步,
实际上是因为自己满嘴美食,已经讲不出话来。
“当然啦,这些术语还有黄芽、白雪……”
滴滴滴、滴滴滴。
归终身边的铜镜突然发出鸣叫,镜面上的卦象也从最开始的未济卦,陡然飙升为乾卦,铜镜越来越烫手,直到最后碎裂开来。
“什么……什么情况(゜ロ゜)?”
“我做的报警器怎么响了?怎么有这么高战力等级的存在逼近?”
少女小心翼翼把烤兔腿放入陶碗,叮嘱孩子藏好,她则来不及擦嘴,就飞奔出去查看情况。
“嗯?被发现了吗?”
青年神明略微挑眉,他感到那个陌生的魔神正在逼近自己这里。
不过,要战,还是要谈,
这就要看对方的选择。
“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好生急切,我尚未得知,故而多有怠慢,请您见谅。”
来者是一位少女,眀眸善睐,清丽秀气,但有一种不输给自己的气质。
少女机警而不失礼节,尽量把自己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引导,看到这种情形,摩拉克斯心下把握多了几分,他笑答道:
“是我来得急了,未曾向主人家送上拜帖,多有叨扰。我在此给您赔个不是。”
谁知,那少女得理不饶人,继续道:
“这您倒不必向我道歉,我可不是主人家,真正的主人是归离原上的人民。”
“你我有所争斗倒好解决,只怕是您若想殃及民众,向我道歉,又有何益?”
青年神明摇头,并未生气,解释到:
“小姐误解了我的来意,我到此并非要侵占你们的土地,而是受托传语。”
“况且,你我这样位格的存在,难道要依靠虐杀弱小的人类来取乐吗?这为强者所不耻。”
“我生而神明,并不会伤害人群分毫。”
少女摇头,反诘到:
“巨大的车轮,会在乎它其实碾过许多蚂蚁吗?”
“这并不是你怎样认为,事实就怎样的事情。『尘世』之民是我所心系,倘若您真的带着诚意而来,不妨同我来签订『契约』。”
归终眸中,无尽的字符涌现,外界的信息汇入她的脑海,既然已经洞析了来者的来意,那么事情的解决便已经十拿九稳。
“契约之神,你意下如何?”
青年颔首,唤出一块石板,上书契约内容,并以『天理』作为见证者。
内容大致是,摩拉克斯自己不可对归离原居民(包括近期外迁入者)以各种形式进行危害,
同时要求归离原方面的魔神提供受传语者,摩拉克斯将以此完成自己所受的嘱托。
(有效期:完成嘱托后,摩拉克斯回到天衡山为止)
少女端正地用简化字,签好自己的魔神真名——哈艮图斯。
竟然轻巧地利用自己头脑的优势,反而胜过了具有绝对压倒实力的自己么?
哈,还真是个不简单的神明。
看着面前思虑敏捷的少女,她嘴角甚至还有食物的碎屑和香气,实在让人心疑,她不会真的在“吃小孩”吧?!
进入屋中,高大的青年初见到这个小孩,顿时有些好奇,想象中的病弱之体、弥留之相并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自己无限相似的,但极其微弱的能量。
“嗯?识神退听,元神主事……怎么已然有神相?”
青年神明发觉,一日下来,超过自己想象的事物已经太多了,现在看到一介凡人隐隐修出神相,倒是见怪不怪了。
“等等,你…直接划拨权柄给他?”
摩拉克斯的语气略显震惊:
“在这个时代,你选择分散自己的力量,真的合适吗?”
“如果再这样下去,强敌来袭,你怎么庇佑民众呢?”
归终含笑,好像描述起自己的梦想:
“我是尘世之神,自然知道怎样庇护尘世。”
“不只是他,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总有一天我会散尽自己的一切权柄。”
“到那时候,民众足以独当一面,世间的恶兽魔物都可以由他们自行解决。”
“到那个时候,我就像个凡人一样,闲游其中,静静看着红尘世间。”
随后,少女又转头看向小孩,调侃到:
“所以啊,阿弟你好好努力,阿姊我才能好好养老。”
“嗯,到时候,你来做饭我来吃!”
摩拉克斯看了看懵懂的小孩,嘱托他后,又对着少女仙人说到:
“我居天衡头,卿住归离尾。”
“既然你所率的民众长于耕种九谷、织衣制陶、百草针砭,我所率的民众善于采石冶金、畜牧捕猎、开荒作战。”
“那么,你我两部,不妨结为同盟,取长补短,互通有无,以求共赢。如何?”
少女摸着小孩的小脑瓜,回答说:
“这是自然,既然你今日到访归离原,来而不往非礼也,明日我亲自前去天衡山,待我向民众征求建议后,再结盟也不迟。”
青年神明颔首同意,他顺口问小孩,既然已经在修行,那么有没有什么问题。
粟清想起阿姊刚刚走的急,便抛出刚刚所讲的问题:
“黄芽、白雪到底是什么?”
青年温和答道:
“坎离而已,阴阳而已。”
“离中有真阴,阴数六,雪花六瓣,故以白雪喻离卦真阴;”
“坎中有真阳,外为坤体,生于坤位,坤为地为土,其色黄,”
“芽喻生机,真阳生机洋溢,起死回生,故以黄芽喻之……”
所以……搞来搞去,还是阿姊讲的最明白?
面前这位神明哥哥,虽然学识广博,但可能并不适合“所有民众都能听懂的”那种大白话。
不过,着实而言,粟清确实在他的话语里认识到不少东西,知道了『黄芽白雪』这一系列事物的前因后果是什么。
待到摩拉克斯离去,少女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她闷闷不乐地问道,是不是自己讲的不好?
那个学识渊博的家伙懂得那么多,一下子就把自己跟阿弟给镇住了。
少女看着陶盆里冷掉的兔腿,不晓得为什么不是很想吃,这样的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只会有种很腥的腻味。
小孩用小手捂热陶盆,对阿姊说到,自己不光跟姐姐学,也要和那个哥哥学,
然后才能把从哥哥那里学到的知识,全一股脑儿教给姐姐。
这样循序渐进,阿姊自然就可以超过那个青年神明了!
少女心道:“还得是你向着我。”
于是,她飞快的吃完有些凉掉的美味烤兔腿。
…………………………
第二日,天衡山上。
摩拉克斯坐的端正,不再桀骜不驯,像是对即将前来结盟的理想者致以诚挚的敬意。
大衣袖的少女故作庄严,实则雀跃,她呈递上一份锁状信物。
“这是盟约的信物,也是我对你的挑战。”
“我的一切智慧,都藏在这把石锁之中。”
“如果能解开它的话——”
“想要我的智慧和技术吗?”
“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
“去找吧!”
“我把所有的智慧和技术都放在那里!”
少女归终面颊绯红,费力地念出自己的羞耻台词。
“呃啊啊……为什么会有后面的部分啊!”
面颊发烫的归终心中暗道:
“粟清啊,你这个结盟台词,虽然很热血,但是读起来真的好羞耻啊……”
于是,哈艮图斯欲哭无泪地递出信物,摩拉克斯止住笑意收下信物,旁观的人们见证了『天衡—归离联盟』的和乐场景。
…………………………
多年以后,海灯节时,此时的客卿钟离仍然不曾解开那把锁。
胡桃跟李素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像是故意为他与她二人留出空间。
钟离客卿看向对面,那里是对璃月港一切充满惊讶的好奇宝宝大衣袖少女。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选择不再去过问,那把尘世之锁里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