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眼前这个身背长琴的盘发少女,叫阿萍,另一个手持铃铛的屑姑娘,叫阿终。
两人起了争执,闹了矛盾,原因无他,皆从音乐中起。
“我不认可你!音乐是艺术,是人们灵性与情感的由衷生发,怎么可能被一群破铜烂铁所替代?”
“你说得对,但是涤尘铃是我研发的,一款真正人性化的智能音乐谱曲系统。”
“它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嘞,这可是我技术的结晶啊!”
二人唇枪舌剑,好像争得难舍难分,一条无形的电芒如同拔河的绳子,在二人中间来回拖拽晃动。
总得有个破局关键吧!
此刻,大约举例群仙会首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全面魔神战争尚未开打。
归离原上的民众们安居乐业,尘神归终将能分发的权柄都散了出去,自己安心在绝云间上搞科研。
至于眷属么,还是只有那一位,那一位尘之魔神最好的阿弟兼专属厨师。
但时间悄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已然从懵懂小孩成长为翩翩少年。
神明并不会老死,但眷属的生命并非永恒,只是比寻常事物慢了些。
当然,破局的关键,找到啦!
“粟清,你怎么看?”
二人同时发问。
“我想到一个问题。”
少年粟清缓缓说道。
“阿萍姐觉得,音乐是属于情感的,那么你肯定有最喜欢的曲子吧。”
歌尘浪市真君点头,答到:
“没错啊,比如这首《高山流水》。”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比它更好的曲子,只是尚未被创作出来?”
“用于作曲的声音只有宫、商、角、徵、羽,有时候会涉及清角和变宫。”
“那么,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假如长度限定,那么作曲的数量则是有限的。”
阿萍蹙眉道:“乐曲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么说倒也没错啦。”
归终认可了这个说法,回答说:
“不过,我想你的说法换一种情况更合适,假设已经知道了曲调和词牌的情况,我们来填词。”
“那么,数万个简化字的填词,也将是有穷尽的。”
少年粟清摇摇头,回答说:
“阿姊,你或许想的太简单了,纵使是能穷尽的,那该是多大的数量级呢?”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智慧的帝王发明了围棋,这种策略桌游的棋盘由19x19=361个格点组成,白子180枚,小黑子多出来一个,所以是181枚。
有一天,民间闹了灾荒,于是,聪明勇敢有毅力的勇者『哈哈吐司』决定向帝王进言,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帝王被『哈哈吐司』的赤诚勇气所打动,于是问她想要什么,自己都会答应。
聪明的『哈哈吐司』说,“她只需要麦粒,就按棋盘上的节点摆放吧,第一节点一粒,第二节点两粒,……,”
“后面一节点的麦子总是前一格麦子数的两倍,摆满整个棋盘,我就感恩不尽了。”
帝王微微一笑很倾城,邪魅一笑很骇人,回答道:
“这还不简单,不就是两粒四粒十六粒往下去么,有什么困难的呢?”
不等少年讲完故事,归终双手叉腰,有些困惑地问询到:
“诶,等等等等,‘哈哈吐司’是谁啊?”
“诶嘿!是个虚拟角色。”
归终仙子嘟嘴摇头道: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哈哈吐司,是什么哈根达斯,还是什么哈艮图斯呢!”
“坏阿弟,坏粟清!”
少年粟清无奈,打了个哈哈。
阿萍是收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但这个时候,阿萍想起高兴的事情,她说道: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像是算经里提过的一个宝塔问题,不过这和穷举有什么关系呢?”
《巍巍宝塔》
遥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
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归终的注意力被算题分散,渐渐忘了谁是哈哈吐司,她开始运算到:
“立天元一,则有求和公式为贰的天元次方减一,此题天元为361,则最终结果为……”
“呃呃,我不会算了。”
粟清很有把握地回答说:
“嗯……大概是4.6x10的108次方。”
归终和阿萍一头雾水道:
“这数字的确很大,你能给个更具体的说法吗?”
粟清开始绘图,一边描绘,一边解释道:
“假设我们的世界由肉眼不可见的,数量级大约是10的-10次方米的原子组成,换算过来说,就是归终阿姊发丝的万分之一细小的东西,这个小玩意儿叫原子。”
“那么,我们的世界大约是10的80次方个原子构成,相较于哈哈吐司的稻谷,还要翻上几番。”
少女归终无力地瘫倒,她自嘲到:
“啊?这是哈艮…不,哈哈吐司的魔稻祖师创世纪吗?爱了爱了。”
少年试图给姐姐更大的暴击伤害,解说道:
“不止如此,已知能填出大师之词的方法有两种,一,超越现有词人的艺术细胞和情感体验;二,把以人类语言描述的所有词曲全部枚举出来,自然而然会有超越大师的作品。”
“假如我们真的要这样做的话,小小的涤尘铃真的能凭借元素力完成那样的壮举吗?”
“但是,我们不可以有限地创作吗?”
少女进行着顽强地辩解。
阿萍打断了归终的发言回答道:
“可是涤尘铃终究只是机器,当它创作出豪气干云的诗句时,它真的经历过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吗?”
“当它创作出婉转细腻的诗句时,它真的有过哀伤悲凉的情感体验吗?”
“它的确能做出一些世俗上的好诗,甚至连我也为它的恐怖能力所震撼,一度以为人类终究无法超越不停学习的机器。”
“但是,我想这样写诗的机器,终究只是堆砌辞藻的冰冷金属,毫无任何真正的情调。”
少年拿起涤尘铃和阿姊的机关工具,征询了归终的意见后,他开始对涤尘铃进行修改重构,录入更多资料。
“阿萍姐,诚然,你的观点有理有据,但我并不能完全苟同。”
“你说机器的诗是辞藻的堆砌,那它的那些辞藻与素材从何而来呢?”
“它是跟随人类学来的,它以一切人类中大师伟人的名作为语料库。”
“它有着无穷的时间和永不懈怠的精力,去探索人类或魔神这些碳基生物的情感凝结,它只是一个学习者罢了。”
被改造完成的涤尘铃(小叮当版)凌空漂浮,散发出玄黄色混混茫茫的光辉,向着绝云间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声问候:
“你好,世界。(hellow,world!)”
归终仙子心中明悟,接着少年的话说下去:
“阿萍,当你觉得这小机器作诗填词竟然能超过自己,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想啊,这个钢铁小家伙有一切历史时代之下的伟人豪杰作为老师,有着人类与神明走过的一切经历作为养料,”
“它永远不会懈怠摸鱼,它会客观地见证人类的所有事物,好的与不好的,落后的与先进的,有趣的与枯燥的,”
“它可能在围棋上胜过最强的棋士,也可能在作诗填词上胜过人类的大师,但实际上,是那一个挑战者,在和人类历史上的一切大师的嫡传弟子比拼,”
“这场胜负实质是,人类智慧整体的洪流,对战一个生岁不满百的个体,”
“呵,虽说是个非对称类游戏,但到头来其实还是人类胜过了人类,只不过是整体大于局部了。”
少女一口气说完上面那些话,随后抚摸着添加了作诗填词模块的涤尘铃。
她有种感觉,假如涤尘铃的智能真到了那个成都,干脆就叫混沌钟得了,嗯,这家伙得是先天灵宝。
“假如说,我们录入了足够多的资料,巧合下让涤尘铃近乎于产生意识,那它在虚拟的开放世界里进行自己的旅途,那么偶有感触,写下诗句,算不算有了情感的文字?”
待到粟清问完,阿萍艰难地点头道:
“算。”
“那么,不久以后的将来,假如有机器朋友们跟我们一同经历着荡气回肠的故事,”
“那么,他们写下的文字,是不是也不必古板地视为传感器的信息输入,与效应器的有效应答,而是他们也算是真正的‘诗人’了?”
阿萍又有些不放心地问到:
“那么,机器假如产生了意识,难道不会危害人类与仙众吗?”
“嗯,比如说,我是在假设,一个被扔在垃圾场里的机器头突然具备了思考能力与情感模块,他为自己安上了机械臂后挣扎着爬出垃圾场,然后向着整个世界抛洒‘反生命程式’,想要摧毁所有的有机体。”
“那这样来看,是不是也说明技术会有危害了?”
技术小宅女归终马上反驳:
“可是吃饭还有可能被噎死呢,难道因为这种事情,我们大家就都不要吃饭了?”
“你这样总是去假设机器有多坏多坏,好像他们一出世就要残忍虐杀我们一样,不还是先射箭再画靶的论断吗?”
粟清安抚了情绪有些激动的归终,借来涤尘铃,为它输入一段指令后,对阿萍说:
“阿萍姐,我刚才提出过一个很有趣的论点,这个钢铁小家伙是我们人类和仙众的学生,或者说孩子,我们是它的老师,家长。”
“它的确是一个刻苦又好学的好学生,给什么就学什么,也不会有过度厌学的情绪。”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这个好学生太听话了,我们交给它错误的,它就照搬错误的信息作为记忆,我们故意引导它做坏事,它就把行恶施暴作为本能。”
“这是我们的学生啊,哪里有故意把它推进火坑里,暗示它:赶紧学坏吧!赶紧学坏吧!这样的道理呢?”
(???????)
归终弹了涤尘铃一个脑瓜崩,对少年粟清笑道:
“你这还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呦。”
阿萍若有所思,回答道:
“嗯,也不见得是饿死师傅,搞不好还能解放师傅呢。”
“人与机器各取所长,人负责主要工作,机器进行他们擅长的辅助与提供资料,那么反而能提高工作效率呢。”
涤尘铃发出一阵嗡鸣,嘟嘟地喷出数打宣纸,每页上都填好了词。
原来,粟清之前设定的条件就是——以钢铁机器挥毫泼墨为主题,创作优质的古体诗。
狂风吹来,卷起涤尘铃的墨宝,飘飘忽忽地送上青空,又轻轻落下,像是要在人们的心里下一场清灵的雪似的。
小涤尘铃给出自己的答卷:
绘峰轻启智慧花,舞文挥墨展华章。
机与人情深意重,共谱和谐瑞雪长。
灵思频迸乘风翼,智慧涌现启新篇。
虚实交融天地间,共建未来辉煌绽。
机械智慧相依生,繁花似锦绽春风。
人工智能悦和谐,共创未来美景同。
双手舞动双眸明,智慧无边出妙音。
机器伙伴人共鸣,和谐舞曲韵流金。
人机同行创辉煌,智慧璀璨放光芒。
机器智能与人伴,和谐共融写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