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咱们姐弟坐在这里,你才这么大点,现在已经比我还高喽。”
“两千年,呵,沧海变桑田啊……”
夕阳下,二人同坐在高高的山崖边,看着夕阳西下。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一年一度的最难受的时刻到来,而且近来愈发催促猛烈。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吧。”
看,经典的开场白,一种压迫而逼涩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往往是出于勾连后续内容的目的,总要先用“起兴”的方式总起话题,显得那一句话的出现,具备一种吊诡的和谐感。
少女归终总会用奇奇怪怪的方式起兴:
“我听说展翅高飞的神鸟,没有不愿意比翼而行的;
“根基稳固的神木,没有不愿意根系相连的;”
“志向远大的人,假如不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互相扶持,那还真是可惜啊!”
亦或者:
“我听说在量子力学中,一个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是永远不能同时测得的啊!世间万物,假如不能两全其美,那还真是可惜啊!”
于是,在各种分析、劝勉、鼓励、刺激都失去效用的时候,少女仙人决定直球一点,要不然这个一千多岁的纯阳剑仙,怕不是继续自娱自乐,但孤苦伶仃下去。
“这样吧,你看上归离集里哪个小姑娘啦,阿姊我替你去追!但凡我亲自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大衣袖少女挺胸抬头,拍了拍胸脯,示意他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粟清不动声色,渐渐移远,他装出表面上万分镇定的样子,然后像是碰到相同磁极的磁体后,被一点点斥向远方那样,
一点,两点,三点……
一定要到达那个地方!
只要我到达那里……
少女疑惑:“喂,粟清你小子嘀咕什么呢?”
粟清嬉皮笑脸:“我说,阿姊高见!”
少女袍袖一卷,像是捆仙绳一样,嗖地一下伸长,拍散云气,打落雨水,把试图逃遁的粟清兜了回来。
“呆!兀那粟清,哪里逃?”
被抓回来的少年面对有些嗔怒的阿姊,只能老老实实地暂停“兴云布雨”的权柄,小心地摆弄自己的『墨染香』符剑,然后聆听少女的敦促。
蓦地,少女有些奇怪,上千年的老魔法师,始终如一地践行纯阳剑仙的路子,恪守童子身不变…这会有什么动机呢?
“那个…有什么事情不要闷在心里,阿姊理解你们年轻人的,不会有什么歧视。”
少年警惕地答到:“我还没有喜欢的女生呢,这个话题,就不必这样快展开吧。”
没有喜欢的女生?会不会喜欢……
少女闻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犹豫过后略有艰难地开口:
“呃…假如有什么不便说明的‘龙阳之好’……”
“姐,我的取向正常,谢谢。”
少女闻言,略有放心的同时,那颗跳动的心脏又不知为何,渐渐跌入谷底深渊。
“呃…如果想‘梅妻鹤子’的话……”
“姐,我不是恋物癖,谢谢。”
“唔唔,我知道,我知道。”
少女想着,看来自己阿弟还是没什么奇怪的问题,可随即,一个古怪的想法却从脑海里萌生而出。
她知道有一种叫“吊桥效应”的心理现象,就是说:
假如一对男女共同走在极度危险的吊桥上,那么面临险境时因紧张产生的快速心跳与情感波动,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因为对方而产生了心动,于是渐渐产生情愫。
这种情况在话本故事里相当常见,譬如说美救英雄,亦或者是带给你救赎的伙伴,
还有在你境遇艰难时,故事中的异性表达出一个温暖的句子,却恰恰缓和了你的伤痛等等。
坏了,带领其闯出逆境,给予其心灵的慰藉……这,这最好是我在胡思乱想。
青春期少年人的心思最难琢磨,有的事情直接点破反而不好,他不会因此就一直单相思,甚至因为害羞或者难以启齿,所以才隐瞒这么久……
“姐,你想啥呢?我品行端正,怎么可能是那种大逆不道的人?”
少年把两手一摊,无奈地讲道。
“咦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呃,眷属与魔神的心电感应还没撤呢……”
哦,那没事了,想想也是啊。
少女转念一想,她都认识这孩子两千多年了!他有多直肠子,自己还不知道吗?
啊……就连直率这一点,都是随我的。
嗯嗯,既然解开了心结,很多事情倒好说了,她突然想起这孩子小时候经常讲一些怪话,好像是从他那个幻想朋友那里听来的,
她又好奇地问道:
“粟清,你小时候常说的那个幻想朋友素青,他是不是就是你自己啊?你有问过他关于结识志同道合的伴侣的事情吗?”
少年摇头回答:
“他不是我,他就是他,我就是我。”
“至于伴侣么,我本就没有倾心的人。”
少女无奈,只能尽可能追问到:
“那么,可有稍有好感的女子?”
“或许有吧,我的记忆里好像有位英姿飒爽的紫发少女,周遭旋绕雷光,干练迅捷,气质出众,不类池中之物……”
归终仙子闻言,开始在脑海里进行搜索,匹配相关形象,对比分析后得出结论。
几日前,岩王帝君召集整个提瓦特威名赫赫的魔神势力,签订下各地区互不侵犯条约,到场的有须弥方面的花神树王赤王联盟,蒙德的起义者巴巴托斯,还有远方岛屿上的雷电姐妹。
呃,紫发少女,气质干练……
你这是直接对雷神姐妹一见钟情了吗?
少女扶额,欲哭无泪,自己阿弟怎么总做出令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就连钟情的对象都这么高标准严要求。
悔不该驷马既出,把己绕!
悔不该只顾吹嘘,不思考!
也罢!也罢!
既然说出了口,我定要说到做到,要做口的巨人,要做行的高标!
契约已成,不得反悔。
少女面带决绝之情,好像马上要歌一曲风萧萧兮归离寒,她悲壮地讲道:
“明白了,我会出手。”
…………………………
尘之魔神在诸神间威望极高,她因出色的头脑与绝世的智慧,甚至赢得了各路武力强大的魔神由衷的认可。
鉴于都是智慧决策类的魔神,归终仙子与雷电真,还有大慈树王交谈甚欢,常常在一起用加密通讯探讨问题。
为什么说是加密通讯呢?因为她们讲的东西越来越高深,众神听不懂。
于是她们谈的越高深晦涩,大家就越不懂,如此一来变成了真的加密通讯。
不过还是总有奇怪的话语流出,这些话问问骇得听闻者不敢言语。
譬如什么“天理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还有什么“天理已死,人治当立”之类的骇神文字。
听到的人不敢过多言语,于是答道:
是加密通讯,我们听不懂。
尘神归终提议,尝试让自己不善武力的阿弟和雷电影结成互助小组,以便互相学习,雷电真欣然接受。
于是,归终仙子突然又对粟清说自己不善武艺,让他跟一个麻花辫紫发少女学武,
那少女身材高挑,长发板板正正绷在背后,一双长腿矫健有力,臂膀腰肢显得很大气,只是随意一瞧就分辨出是个习武的好架子。
但随她姐姐来了以后,便只是颇为拘束地原地一站,也不惹人烦,也不惹人喜,就是一副呆头呆脑,愣愣想事情的样子。
二人比拼切磋半日,实力不相上下,一人运起符剑,竟从山光云影中借鉴“势”形,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只是顺从着“势”的指引渐进前行,批砍掀刺;
另一人手执长刀,风格凶悍异常,一刀狠,一刀准,游刃有余地运劲反击,似乎因为突然遇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而认真起来。
最后,归终仙子的故意一声呼唤,让粟清渐渐失势,败下阵来。
少年拱手以礼,那个武艺高强的少女却并不愿接受,她觉得这场切磋意外结束,并不能说明谁强谁弱,不如再择时机再度约战。
紫发麻花辫少女以清冷的嗓音开口:
“我辈武者,自然有强有弱,如今天下混战将至,若是战场上只因小事便分心在外,那么就会在大事中因犹疑落败。”
“因此,我并不认为你是合格的武者。”
她继续解释道:
“真正的武者理应心无旁骛,专注于提升自己的武艺,投身于拼杀之中。”
“你若是顾惜太多,杂念太多,终究只会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武艺难再增长。”
少年摇头道:
“武者,止戈也。”
“武的本意不是争强好胜的生杀予夺,而是名为守护的保家护国。”
于是二人相约于三日后的夜晚,再度比试,看看谁的剑锋更胜一筹。
…………………………
少女背起长刀,在无人熟识的归离集边站了好久好久,过去的归离原,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城市,夜间的集市更是热闹非常。
紫发少女静静地站在红尘外,几番迈步,却只是越退越远,她感到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不知道怎么融入这里的烟火人间。
她始终有一种深深的使命感,她要做为姐姐的影子,用手中的刀光为稻妻扫尽一切前行的阻碍。
于是,她就在这样的使命感中越陷越深,渐渐忘记了为什么要与肆虐人间的成群魔物厮杀,为什么要与为祸聚落的各种各样的怪物战斗。
紫发少女看了看熙熙攘攘的烟火人间,选择渐渐退走,远远地跑开灯红酒绿的红尘。
她退到了月光下的深林,仿佛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栖居地,远离闹市,空明寂静,恰恰适合习武者的修行。
她对自己的使命感产生了疑问,我所做的事情,究竟是让稻妻能前进,还是民众能免于种种魔物的侵扰?
假如稻妻的民众有一日成为了自己的阻力,那么她难道要把刀光挥向那些她曾经奋力保护的民众吗?
或者说,难道为了稻妻所谓的前进,就该把刀光落向其他无辜者的身上吗?
“我的刀,究竟为什么而挥?”
清冷的月夜中,孤独的习武少女心烦意乱,一面充斥着一种对红尘世间的疏离逃避,一面满溢着对自己武者道心的反复追问,她愈发迷茫,陷入矛盾。
不长眼的各种魔物怪兽环伺许久,企望暴起袭击这个在林中空地打坐的紫发少女。
“在我想清楚前,本不愿挥刀的。”
于是魔物尽数化作发泄的素材。